见墨兰堵着气不说话,薛问衔却突然笑了,道:“我没那个闲心哄你的臭脾气,再一再二不可再三,若不是看着岳父的面子,你当我会迎你进门?左右大局已定,你闹也没用。现下我给你两条路,要么随我去上任,到时候山高水远,内宅一切自然由你这个大娘子做主。要么,你就回乡下老家伺候公婆罢,反正不能在父亲母亲身边尽孝,我也是羞愧的很。”
“你,你竟敢如此?”墨兰难以置信道:“你敢如此对我,不怕我娘家出面吗?”
“我自然是尊敬岳家的,”薛问衔却道:“可是,不是大娘子不愿意跟我去任上吗?左右就这两条路,你自己选。你自己看看,哪家正头娘子似你这样,三天两头撒泼闹腾,现下远离汴京,不见你那小娘也好。另外我提前告诉你,这都一年多了,你家出嫁的女儿都已开怀,你最先出嫁却一点儿动静也无,最多再等上一年,你再无动静,我母亲就会给我纳一门贵妾进门了。”
“你敢?我可是有娘家的!”
薛问衔却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娘家?且不说你嫁过来以后,理家处事皆是不成,行动间尽是小妾做派,一丝做大娘子的风范也无,即便你受了委屈,岳父大人有那个脸替你出面?何况,你不也抱怨过自己小娘同岳母势同水火,你被视为眼中钉,岳母恐怕也不会管你罢?”
墨兰呆住了,薛问衔又道:“一切都看你自己怎么做,你若是好好做我薛家的大娘子,我自然好好待你。可你若还要闹腾,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说完抬脚便走,只剩下墨兰心头一片恐慌。
宁远侯府西院正房中,明兰正抱着痰盂吐得昏天黑地。
“快漱漱口,”一旁华兰给她端了杯茶道:“你这比五妹妹怀宜姐儿那会儿,反应还大,竟是吐个没完,我看八成是个哥儿。”
一月前,如兰生下一个闺女,取了小名宜姐儿,程国公府上向来难出女儿,程国公和程煦都高兴得什么似的。华兰才去程国公府吃过满月酒,顺道就来宁远侯府看看明兰。
明兰闻言也附和道:“五姐姐好福气,五姐夫待她好,得了个闺女竟比一般人家生儿子还高兴。”说完便又想吐。
华兰忙给她拍背,边道:“因着三弟媳才生,母亲她不好过来看你,托我给你带了些酸梅杏干,许是吃了会好些。”
明兰正要道谢,却见小桃走上前来道:“大娘子,康家大娘子又来了,秦大娘子叫大娘子去见呢。”
明兰还未说话,华兰倒先皱了眉道:“又?姨母她总来吗?”
小桃心直口快道:“回姨姐娘子,康家大娘子这些天日日来,还日日都要我们大娘子陪着,这,我们大娘子她…”
明兰摆摆手阻止了小桃说话,接着对华兰道:“大姐姐莫见怪,非我不尊敬姨母,只是我现下实在见不了客。”
华兰心里想着即便真不恭敬也没什么,面上也道:“瞧六妹妹说的,这有什么。祖母和母亲是早就不许康姨妈登盛家门的,想是她没了盛家的门路,倒与你那婆母勾结上了?你莫担心,我去会会她。”
说着叫上小桃,抬脚便走。
刚走到外头,却见秦大娘子身边的向妈妈等在外头。
向妈妈迎上前来,虚虚行了个礼犹豫道:“这,大娘子她…不去见见长辈吗?”
华兰鄙夷地瞥了她一眼道:“怎么?有我这个嫡亲外甥女去见姨母都不成?还是秦大娘子如此尊贵,是我不配见了?”
“不不不,”向妈妈连忙解释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大娘子都推了三五回了,这不好每次都不见罢?还有咱们这家大业大的,这,不好被人说闲话的。”
“正是家大业大,想来侯府才更要重视后代子嗣罢?这六妹夫不在家,却有人总逼着他大着肚子的婆娘见客。晚辈想,这应当不是秦大娘子的意思罢?若真是这样,盛家的女儿也不是任人作践的,我这就去信给我父亲,请她问问府上顾老侯爷如何?”
向妈妈脸色一白,女眷之间的事情,顾老侯爷可还不知道,这要是知道了,自己主子可没好果子吃。
于是慌忙解释道:“袁家大娘子说哪里话,自然不是我们大娘子的意思,是,是那康家大娘子,定要见大娘子…”
“这不就行了,”华兰笑道:“想来姨母见了我这嫡亲外甥女,应当会更高兴。小桃,走着。”
说完华兰抬脚便走,向妈妈还要拦着,却叫丹橘和翠微挡住了,硬拖着她去吃盏酒,向妈妈便连报信都不成了。
等到了秦大娘子的院里,正好听到康姨母在挑拨是非。
“摊上你这么个厚道婆婆,十天半个月才来请安一次,也只有你能忍。现下三请五请的,还不知能不能来呢。”
华兰步入内堂,分别对康姨妈和秦大娘子行了礼,然后坐下皮笑肉不笑道:“长辈们见谅,方才我见了六妹妹,那吐得小脸煞白,实在不能出来陪着两位长辈了。姨母也别见怪,这不还有外甥女,陪您说说笑笑的,不过秦大娘子不会嫌弃晚辈罢?”
秦大娘子和善道:“怎么会,二郎媳妇身子不好歇着就是了。”
又转过头无奈对康姨母道:“我家这儿媳妇,有了身子娇贵些,您别见怪。”
康姨母却非常生气,阴阳怪气道:“你这婆婆做的呀,苦啊。也不知她什么规矩,盛家老太太怎么教的,这才嫁过来几日,就忘了我妹妹素日的教导。”
听到康姨母提到自己祖母和母亲,华兰一下子冷了脸色,站起来行了个礼道:“姨母慎言!我祖母出自侯府,规矩自然是周全的,我从小也是跟着祖母长大的,照姨母的意思,难道我也是个没规矩的?”
康姨母解释道:“你这孩子瞎认什么,我是说那丫头…”
“至于说我母亲,”华兰道:“我母亲和姨母出自一家,想来规矩应当是和姨母一样学的,莫非姨母是说外祖母规矩教的不好?”
“我哪有那个意思!我是说那丫头跋扈,攀上高枝了就不认长辈了!”
“姨母这话从何说起,是怪我六妹妹没有挺着几个月的肚子,强撑了身子来拜见您?”
华兰好笑道:“记得前些日子,命妇进宫拜见,我六妹妹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可皇后娘娘也怜惜她身怀有孕便免了觐见。莫非姨母的意思是说,皇后娘娘纵容我六妹妹嚣张跋扈…”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康姨母慌忙打断她,“外甥女说笑了,皇后娘娘是体恤命妇,仁厚宽和。”
华兰点点头道:“姨母这话说的再对也没有了,皇后娘娘都如此宽厚,那咱们底下的人,自然也要跟她学着,秦大娘子,您说是不是?”
秦大娘子勉强笑了笑。
然后华兰又略坐了坐,便离开了。康姨母还有话要说,谁知顾廷烨的奶母却来拜见,直闹得鸡飞狗跳,康姨母和秦大娘子吃了好一顿排头,险些没惊动了老侯爷。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没过几天,康家庶女康兆儿就被送到了葳蕤轩。
原来,康姨母又去了宁远侯府上,还把康兆儿留下给明兰添堵,说是要给顾廷烨做妾,明兰若不接受,那康家女儿的名声就要不得了。
翠微瞒着明兰偷偷将这事报给了盛老太太,老太太直接来了顾家,责问一番以后,知道康姨母别有用心,但康兆儿还算是个有廉耻的,便乔装打扮将她带走了。又想着毕竟是儿媳妇的嫡亲姐妹,便把人交给她处置。
秋月麻利地便给康兆儿找了个好人家,又把这事告诉了盛紘,然后送了个女使并一封信给娘家嫂嫂。
“大娘子这是?”刘妈妈问道。
秋月冷笑道:“她今日敢送庶女到宁远侯府,明日就敢再送一个到程国公府了!她把持着家中庶女,随便作践别人家女儿,那我就让她自己嫡亲女儿也吃吃这苦头,女使可是比庶女更听话!”
盛家紧锣密鼓忙活着,宁远侯府上,顾老侯爷也忙着肃清内宅。
秦大娘子身边的向妈妈挨了一顿结结实实的打,还有好些她的陪房下人,都叫处置了。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等关起门来,秦大娘子质问顾老侯爷道。
顾老侯爷却比她更生气:“你还好意思问我?如今只处置下人,我已是给你留了脸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那康家大娘子勾结了些什么!”
“侯爷这话可是错怪妾身了,”秦大娘子强辩道:“是那康家大娘子自己要为难二郎媳妇,我是劝也劝不住,说也不好说,不得已才先把康兆儿留下了。左右康家的庶女,给二哥儿做妾,也不算辱没呀。”
“是吗?”顾老侯爷一个字也不信她的,冷笑道:“我可是听说,那日厅堂上,是你先提起要给二郎纳妾的!你要真的这般贤惠,你嫁过来这么多年,怎么不见给我纳半个妾室?炳哥儿屋里怎么也不见你送人?”
秦大娘子哑口无言了,顾老侯爷目光幽深道:“许多事,我并不是不知道,当年白氏听到些什么风言风语,为何二郎名声这般差,你当你做得隐秘吗?为着炳哥儿,我愿意给你留着面子,你自己好自为之罢。今后你莫要再插手家务,二郎媳妇怀着身子,便叫大郎媳妇和三郎媳妇裁度着办。”
顿了顿又道:“你真是差你姐姐良多。”
听到这话,秦大娘子如遭雷击。许久,顾老侯爷走了都有一刻钟了,她才反应过来,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自言自语道:“他说我不如姐姐,我不如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