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芳殿中,秋月拿着一封折子给怡亲王看。
“这是年羹尧给朕上的请安折子,却句句问候年妃,你怎么看?”
怡亲王接过折子细细看罢,嗤笑一声道:“这年羹尧是知道皇兄褫夺了年妃的封号,是关怀,也是试探。”
秋月点点头道:“朕也是这样认为的,年妃依旧是年妃,只不过朕要加封年羹尧一等公世职,并太傅头衔,年羹尧的母亲嘛,就正二品诰命吧。”
怡亲王仔细琢磨着这道旨意,叹了一口气道:“皇兄仁慈,这是要处置年羹尧,保年妃了。”
“年妃毕竟是从潜邸出来的,又没过一个孩子,若她从此恪守本分,朕也不会为难她。不说这事了,皇弟看着朕的这几个皇子如何?”
自从怡亲王搬到宫里修养,秋月便下令叫宫里的几位皇子每日听怡亲王讲学半个时辰,也是为了给怡亲王观察皇子们的机会。
“三阿哥鲁直,四阿哥倒是聪慧,五阿哥嘛,年纪尚小,一味顽劣罢了。”怡亲王提到五阿哥时,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偏爱。
秋月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想想在原主的记忆中怡亲王和弘昼的缘分,也不甚在意,倒是皱着眉道:“长子孱弱,向来于国不利,若不能是长子,还不如是个从来就尊贵的儿子。”
“可是四阿哥身份卑微,如何…”停顿了一瞬,怡亲王仿佛明白过来什么,吃惊道:“皇兄是要效仿孝庄皇太后?”
先皇也是幼年登基,却是从小得孝庄皇太后和诸位重臣的悉心教导,他的几个兄弟之中就算有年长的,也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
“朕近来时常想起皇阿玛还在的时候,九子夺嫡何其惨烈,朕不想朕的儿子也像咱们几个兄弟一样了,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绝了他们的念想。”
第二天,大内便下了旨意,除了封赏年羹尧一家以外,还另外升任了甄远道为佥都御史。宫中便有议论了,皇上真是宠爱谁,就封赏谁的娘家。
华妃也知道了这两道旨意,心中有些不满,觉得升甄远道的品阶就是在打自己和哥哥的脸,可年羹尧得到的封赏更多,也就不计较了。
宫外的年羹尧知道了加封的旨意也很是得意,高兴得立刻要大兴土木,翻修府邸,还拆毁了周围数百间民居以做修建花园之用,规模堪比亲王府邸。隆科多知道了动静,直接进了宫向秋月告状,却叫秋月三两句话囫囵过去了。
可是秋月也并非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午间就去了皇后处用午膳。
“皇上快尝尝小厨房新做的点心,臣妾听闻皇上近来偏爱甜糯松软的吃食,特意命人制了这些点心来,皇上觉着味道如何?”
原主其实更爱酥脆辛辣的吃食,可秋月毕竟是个女孩子,口味更偏甜糯,此时很满意皇后娘娘的细心,便吃着点心赞赏道:“还是皇后最体察朕心,这点心不错。”
“皇上喜欢就好,臣妾以后叫小厨房常备着。”
“还是你好,”被食物收买的秋月眼睛闪闪发亮,高兴道:“如今也就皇后这里最轻松,前朝事多,朕也难得清闲。”
“皇上处理政务劳累了,”皇后的眼睛有些晦暗不明,闪着不知名的光道:“近来皇上也不常进后宫,不如抽空去看看宛贵人,皇上最喜欢她聪慧懂事的,想来宛贵人更能解皇上之悠,或者去看看年妃…”
“算了,”秋月却摇摇头道:“近来也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莞贵人矫揉造作得很,她的聪慧懂事,也显得不知所谓了许多,至于年妃,年羹尧风头太盛,朕也不想去看她。”
听了这话,皇后心里一时拿不定皇上的心思,却听秋月又道:“虽说前朝与后宫不得勾连,可二者往往息息相关,有时朕看后宫,也能窥得前朝风向。朝臣们敬重朕,自然也要敬重皇后,若是不敬皇后,自然也是不敬重朕了。皇后,你能明白吗?”
“皇上的意思是?”
“皇后也是聪慧的,定然知道朕的意思了。”
皇后仔细思索着这一番话,想明白以后握住秋月的手笑道:“臣妾明白,臣妾愿为皇上分忧。”
又过了几日,一个寂静的深夜里,皇上难得去了翊坤宫歇息,各宫却都被叫去景仁宫侍疾—皇后娘娘头风又发作了。
据说剪秋去太医院请当值的太医,可所有太医竟然都被年羹尧叫到自己府上给年夫人看病,宫里派人去了几趟也没能请回太医,因为年羹尧说了,年夫人身体不好就不让太医回来。
嫔妃们都觉得年羹尧此举太过分了,偏偏年妃对此一无所知—秋月拉着她说了一晚上的话。
于是第二天一早,华妃就支持不住沉沉睡去了,特意提前喝了三大碗醒神茶的秋月却还撑着身子去上了个早朝。
期间有不少人参年羹尧昨夜将太医全都请走,致使国母无人诊治,年羹尧自然也出来请罪。
看着跪在地上的年羹尧和百官,秋月故意沉默了好半天,才轻轻训斥了几句,放过年羹尧。对此,年羹尧志得意满,顺便把方才参他的几个人都记了下来。
早朝散了以后,秋月直奔景仁宫,宫人们见了都道皇上心里果然还是皇后最重,这阵子除了皇后宫里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连怀有身孕的富察贵人和宛贵人都比不上。闲言碎语传到了碎玉轩,甄嬛心里便有些怪怪的。
这阵子,皇上虽说对年妃并不热络,可对自己也冷淡地很,轻易不来碎玉轩,统共就来了两回,还是自己着人去请的皇上。
想起从前皇上还问过她对前朝政事的看法,可最近…她原以为,自己和包括华妃在内的嫔妃们是不一样的,现下却有些不确定了。
这些想法秋月不知道,此时她正喂着皇后吃药,还偷偷往里扔了两颗糖,以嘉奖皇后这场戏做得好。
皇后瞅见这位一国之君偷偷扔糖还以为自己没看见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觉得甜蜜的同时心里还有些黯然,皇上和莞贵人平日也是这样相处的吗?
另外,秋月还从剪秋口中得知,年妃今晨没有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当即大怒,命苏培盛去翊坤宫给年妃读了一上午的女戒。
被从床上揪起来的年妃:…皇上您怕是忘了臣妾为啥一夜没睡。
而在一边读女戒读的口干舌燥的苏培盛同样欲哭无泪,这到底是惩罚谁呀!
转眼间盛夏就快来临,富察贵人的胎月份大了,更加轻忽不得,可宫里时疫才清,秋月又要带着皇后出宫祈福,只能暂且扔下宫中一干嫔妃。
秋月想了想,就和皇后商量着把后宫事务交给了年妃和敬妃一同协理,有人能牵制年妃,皇后自然高兴。敬妃为人还算良善,是可以信得过的,就剩下年妃这个铁憨憨了,秋月便又去了翊坤宫一趟。
“此次出宫是为着祈福,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富察贵人和莞贵人的胎了,世兰协理六宫多年,把她们两个的胎托付给你,朕最放心了,那些杂事累人又琐碎,就叫敬妃去处置,世兰只管照看好朕的孩子们,不要太过劳累,朕便放心了。”
“莞贵人若不是怀着孩子,怎么能够和你相较?朕和皇后离宫的这段时间,若富察贵人和莞贵人的胎能平安保下来,从前的种种朕都不会再计较,朕要给世兰复位,也总得有个名头不是?”
秋月表面上深情款款地拉着年妃的手,心里却觉得自己像极了大猪蹄子。
还好,年妃不知是真叫甜言蜜语骗过了还是被秋月最后一句话说得动了心,总之是再三保证有自己在富察贵人和莞贵人的胎肯定出不了事皇上您就放心吧回来记得给臣妾复位哦!
秋月看年妃神情不像是在说假话,便放了些心,又到敬妃宫里好生嘱咐了一番,对着齐妃端妃安常在警示了一番,就和皇后一同出宫了。
“有孕的人不能在风口久站,富察贵人和宛贵人快些回去吧。”
皇家车架一远去,敬妃就赶紧提醒两位有孕贵人注意身子,两位贵人俱是谢过了就要回去。
年妃见了,本又想口出恶言,却不知为什么忍住了,只鄙夷地看了一眼敬妃道:“说得好像你怀过孩子似的。”
又嫌弃地看了眼富察贵人和莞贵人,道:“不光不能在风口久站,如今日头毒,炎热不通风的地方也是不能去的,你们可要小心些,免得孩子有个什么!”
众位嫔妃都只觉得年妃这是呈口舌之快,诅咒人家的孩子,只有颂芝知道,她家主子是在好意提醒,因为胎儿一旦出事,年妃娘娘就晋封无望了。
年妃到底是怀过孩子的,真要照看起孕妇来也是有模有样,每日往碎玉轩和延禧宫送的补品都是最适合孕妇的,莞贵人和富察贵人信不过年妃,查了几轮也没查出问题来。
莞贵人向来聪明,过不多久就猜出怕是皇上跟年妃说了什么,或者是许诺了什么。
要真是这样,皇上这一手玩得极好,让平时最跋扈前科最多的年妃来照看龙胎,那真出了什么事,也是年妃的过错,这样年妃就不敢有什么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