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阁里,傅寄春梗着脖子,一口气没上来活生生憋死了的时候,汀兰水榭里的林照忽然觉得脖颈处一松,好像这两个多月来的疲劳在这一瞬间消弭,接过春分递来的热毛巾,轻轻的覆在脸上,往后靠了靠。
春分在旁淡笑着:“夫人,既然大少爷回来了,五少爷得也收拾收拾回寒鸦舍和四少爷一起住了吧。”
“我才不回去。”
卧房里,薛永奶声奶气的声音老大的传来,吓得春分一激灵,撩开帘子,看到躺在床上那个肉墩墩,皱眉道:“五少爷,哪儿有你这样的。”
薛永想要跷二郎腿,却苦于太胖了,腿扳不上来,哼哼道:“我可是这府上的少爷,我说不走就不走。”
谁要和四哥在一块儿,挨着嫂子睡才香的很。
春分靠在门框处,不屑道:“等下大少爷回来,你再走可就来不及了。”说着,春分上前去,拎起薛永来,“至少今晚先回楼下厢房吧。”
薛永一边喊着不要,一边挣脱开春分的手,旋即跑到窗户边,紧紧的抓着窗扇,谁知他眼睛一瞥院里,浑然一个激灵,不等春分来抓,自己便先行往楼下跑去,嘴里还咕咕哝哝的:“大哥来了大哥来了。”
春分掐腰,低头看着那个一溜烟儿的人影,只觉得好笑,刚才还言之凿凿很有骨气的样子,这会儿成了怂蛋包。
听到薛永说薛道回来了,林照拿下脸上的热毛巾放在旁边,瞧见春分也下楼去了,林照扶着楼梯的扶手往下看了看,薛道迎面走来,淡笑道:“这么晚了还没睡,是在等为夫吗?”
林照一愣,回答道:“这才戌时。”
“是啊,冬日天黑的早。”
薛道说完,一个箭步上来,林照未察,被他直接抱起来抵在墙上,她林照下意识的搂住薛道的脖子,膝盖下是他健硕的小臂,这突如其来的霸道吓得;林照脸都来不及红:“你……”
“两个多月没见,明微你可知道,我对你的相思有多浓。”
夜幕下,薛道的双眸像是薄雾后的星子,那掩盖不住的光芒直直的照进林照的心里,不等她开口,天旋地转间已然跌进了床褥里。
“怀中软玉,欲罢不能。”
薛道只说出这八个字,再然后便是林照不可抵抗的被占有。
林照像是一瞬间被吸进了旋涡当中,但和从前不同的是,结束后她仍是清醒的,只是身上酸软,裹在被子里,露出眼睛来,看着依旧虎视眈眈的薛道。
薛道坐在旁边,撑臂俯视着她,伸手擦了擦林照额头的汗:“你这么警惕我做什么,我不来了还不成吗?”
林照这才松了口子,把被子往下挪了挪,贪婪的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傅寄春死了。”薛道说着,淡淡的接了一句,“阿弥陀佛。”
林照倒不吃惊,她听芒种说了,只是薛道那句阿弥陀佛,记得当时在淮州的街上,他将那歹人活生生踢死的时候,好像也说了这么一句。
杀了人,却还要念佛。
这人好奇怪,是怀揣着慈悲心肠去杀人吗?
林照不愿多想,随即道:“赵敬那边……少爷不用去知会一声吗,毕竟傅寄春是他送来的人,是开了脸的姨娘。”
“赵敬算什么东西,你不必在意。”
薛道风轻云淡的说道:“饶是陈望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一个鲁王世子呢。”目光诚然的看着林照,低声安抚,“明微,这半年来让你自己在这府上操持,实在是辛苦你了,以后就不必了。”
许是薛道的话说的不明白,林照还以为他是不想让自己管家了,心里一时间有些不忿,这几个月,自己难道做的不好吗,微粗了蹙眉,说道:“是公父和婆母让我管家的。”
薛道一听这话,就知道她误会了,一把将林照从被窝里抱出来,又怕她一身的汗着了凉,顺手拿起被子包住,像是搂着一个粽子般,好笑道:“我知道你做得很好,只是我不想你劳累,都说男主外女主内,但你若是嫌烦,我两手端也未尝不可,只想让你做一些你喜欢的事。”
经过解释,林照才稍稍缓和了脸色,见薛道一直对自己笑,古怪道:“你笑什么?我很可笑吗?”
“难得见夫人和我耍脾气,我高兴。”薛道嘿嘿道。
林照失语,说了一句口渴,就要下床去,薛道按住她,笑称这点儿小事哪里需要夫人亲自动手,自己下地去,倒了杯清茶递给林照。
林照眨了眨大眼睛,接过低头喝了。
薛道看着她,脸上始终含着温温的笑意,瞥眼屋内一脚,走过去,听到身后的林照说:“那是平怜搬来的,说是少爷你的东西,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所以就没让下人动,只等着你回来亲自查看。”
薛道蹲在那箱子边,挑挑拣拣的,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那个褐色的卷轴有些意思,淡笑道:“你可看过这个画轴了?”
林照摇头:“没有。”
“那你知道这里面画的什么吗?”薛道问。
“平怜说,是少爷倾心多年的女子。”林照如实说,在薛道面前,她秉持着尽量说实话的态度,毕竟林照认为,薛道一双鬼眼,什么都瞒不住,平怜和平溪是派来保护自己的,换言之,也是薛道的眼线。
自己的一举一动,势必都在薛道的掌控之中,不怕说谎,就怕说谎被戳穿,万一此行径让薛道觉得自己有猫腻,那就不好了。
“这画上的确是一美丽女子。”
薛道说着,缓缓的打开那个画轴,林照不知怎的,默默的别过头去,又听薛道不疾不徐的说道:“但平怜有一点说错了,我对她不是倾心多年,而是倾心了三生三世呢。”
林照闻言,咬了咬嘴唇,索性又躺下了。
“夫人不想看看吗?”
薛道在身后笑着问。
“不想。”林照攥着被子边儿。
“真的不想吗?”
薛道将画轴收好,插回箱子里,随即上床拍了拍她:“你为什么不想知道这画上的女子是谁呢?”
“不想。”
林照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道:“你怎么这么啰嗦。”
薛道呵呵一笑,在身后将她紧紧的抱住,像是一块石板压住林照,她有些不快的说道:“你干什么?重死了。”
“不干什么。”薛道说,“我喜欢夫人说我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