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清凉一夏，许大茂在农民兄弟心里的地位又增高了。
他扛起锄头，一个声音：“大茂，我来扛。”
他拔草，一个声音：“大茂，这一片地我包了。”
刘二妮长得胖，做衣裳比别人多用了一尺布。
她扭着肥胖的身子，“大茂哥，我来了，我就坐在你地里，给你家轰鸟，看它们不长眼睛，敢吃我大茂哥的米——”
村长大爷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两排黄牙。
“大茂，我当了二三十年村长了，不如你来的两三年，看，咱们凤凰村都仰仗你。”
“不敢当，大爷，我没您说的那么能耐，不过是在城里时多见了些世面。”
许大茂感谢放电影的年轻岁月，感谢孤独终老的上一世。
人生就和电影一样，只要没到结局，一切都来得及改变。
他心思有那么点通透，在娄晓娥面前，还是忍不住犯傻。
挖水渠，建水库，倒腾粮油，空手一匹的确良，单手一辆三轮车，这神的没法说。
许大茂还是那个许大茂，得空跑一趟四合院。
傻柱就不明白了，这个家伙，一来到四合院的第二天就是买买买。
村里人那么肥腻，比他一个堂堂副主任还阔绰。
傻柱想明白了，但不说破，许大茂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还不是老丈人背地里支援。
傻柱和所有人一样，确信，许大茂吃软饭，吃定了软饭。
许大茂偶尔给傻柱点小甜头，堵住了他到处宣传的嘴。
傻柱和秦淮茹一个厂子里，经常在胡同里，走个照面。
两个人照旧不说话，看上去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人和人的关系，习惯了，便也成了自然。
又仿佛两个人从未走得亲近过。
这个夏天，雨水特别的多，傻柱的思念也特别的多。
他几乎每隔一两个月都给冉作家寄东西，可惜回音寥寥。
上海不远，但国外很远，傻柱的一颗心渐渐冷却下去。
现在他闭上眼睛，连冉秋叶的面容都是模糊的。
时间会抹去一个人的记忆，却还是拯救不了思念。
轧钢厂的食堂工作就是起早贪黑，一个傍晚，傻柱忙活完厂里的活下班回家。
他推着车走在胡同里，不觉打了个冷颤。
一个小女孩在呜呜地哭，哭声很熟悉。
傻柱关切，“怎么了？”
小女孩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什么小女孩，这不是小当是谁。
两条辫子倔强地一摇一摆，小眼睛黑葡萄一样亮。
“小当，你坐在这里哭啥？闹鬼似的，吓我一跳。”
小当哭得更凶了，“我就说嘛，傻叔，我怕鬼——”
“小当，鬼都是晚上出来，白天你碰不着。”
小当委屈巴巴抬起头。
“傻叔，老师说从下周开始学校要上晚自习课。”
“傻闺女，那不是很好，可以多学知识。”
小当看着长长短短的胡同，“可是，可是，我回来的时候怕黑——”
“你哭就是为了这个？”
小当点点头，“最近我妈老胃疼，我奶老头疼，家里的钱都快花光了。我想，我想——”
不等小当说完，傻柱顿时父爱泛滥。
“小当，这有什么难的？赶明傻叔送你一盏移动的灯——”
“真的吗？傻叔——”
傻柱叮嘱，“你没把咱俩秘密往来的消息，告诉你奶奶和你妈妈吧？”
小当举起双手保证，“绝对没有，我对傻叔那是绝对忠诚。”
傻柱从饭盒里掏出一根鸡腿，“吃了再进去，擦擦嘴上的油——”
小当啃着鸡腿，嘴里嘟囔，“傻叔，你让我想起我爸。”
贾东旭那个短命鬼？
上辈子积了什么福，生了一个儿子俩闺女。
儿子拧巴，但闺女活络，傻柱舍不得断了和小当槐花的联系。
他是真心疼这两个孩子。
至于棒梗，上次在他屁股上放了个炮，奶奶的，直接是白眼狼一只。
半大小子，个子见长，就是笨的和棒槌一样。
第二天，小当领着妹妹如约来到和傻柱约好的路口。
傻柱从黑皮包里掏啊掏，掏出一只手电筒。
“怎么样，看看喜欢吗？”
小当见过手电筒，在供销社的橱柜里，明晃晃的，她只是看看。
小当把手电筒拿在手心里，傻柱教她，“这么轻轻一推，就亮了。”
小当试着，看到一大片光，她笑了。
“傻叔，谢谢你，可我妈妈问起来，你这手电筒哪里来的，我怎么说？”
傻柱哼唧半天没想出个词来。
槐花露出小脑袋，“姐，能怎么说，就说从地沟里捡的。”
傻柱摸着槐花的头，“小机灵鬼，地沟里能捡到手电筒，还能捡到金子呢。”
小当昂着头，“傻叔，就是槐花说的，捡的。我妈还老往回捡东西，就不兴我们捡了。”
秦淮茹有时候会完王小利，国营旅馆里的什么肥皂啊啥的就带回家，一律都是捡的。
傻柱没有深问，他对秦淮茹的事情一概不感兴趣。
看着姐妹俩轮换着用手电筒，他慈祥的笑着。
想起什么，傻柱叫住她们，从包里掏出三节解放牌的大电池。
“小当，槐花，等没电了，就换上，可看好了，别装反了。”
小当拿着电池，端详着，又宝贝的塞到裤兜里。
槐花说，“这奇怪，这电是怎么装进去的呢？”
傻柱说，“你俩好好学习，等长到你们哥那么大，就知道了。”
小当大大方方，“傻叔，你对我俩的好我都记得呢，等我和槐花长大了，能挣钱了，我们孝敬您。”
傻柱哎了一声，他宁愿选择相信。
相信孩子的话，虽然很多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在改变。
但这一刻是真的。
他眨了一下眼睛，竟是潮湿的。
小当把手电筒揣到褂子里面，还是被秦淮茹发现了。
“拿出来！”
小当和槐花乖乖拿出手电筒，明晃晃的。
“哪里来的——”
小当大言不惭，“捡的呗！”
头被秦淮茹点了一下，“你再去给我捡一个回来——”
槐花张开小嘴，“妈，别说姐，你还老往回捡东西。”
秦淮茹想到自己不光彩的事情，闭了嘴。
贾张氏看着手电筒，“淮茹，别说孩子，我想捡还没那个手气。”
秦淮茹胸口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胃病又犯了。
“反正，你俩记得别给妈和奶奶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