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府一门两爵的大事让京城群众热议纷纷,就在众人觉得这是皇帝主动帮护国公分家,看不清是喜事还是祸事时,皇帝又来了个口谕,准九皇子在十一月十一日志学节去男爵府暖宅。这下大家都知道态度了,和四老爷、五老爷稍微有些交情的人家,都递了帖子凑过去。以前护国公府门槛高,等闲不能进,男爵府就不再高不可攀了。
四夫人含着参片,雷厉风行地处置内务,重订家规,裁汰了一大批人,顾普和方云身边各留八人,方姨奶奶留三人,两个老爷夫人六人,姑娘郎君四人,姨娘二人,加上门房跑腿打杂和厨房库房等杂役,其余的全部卖或是打到顾普名下的庄子上。紧接着就是准备暖房宴,务必让男爵府第一次亮相不那么糟糕。
顾悌默默的和四夫人一起干活,顾晓恬几个四房庶女也帮忙,顾忻则代替又不知所踪的四老爷,认真招待来访之人,写帖邀客。
五房的长子顾文恺一扫吊儿郎当的样,主动带着亲妹顾晓惜去找四夫人,让顾晓惜给四夫人打下手。其他几个庶子见状,也纷纷找上顾忻,顾忻索性全部打去给顾普伺疾。
顾憬陪着五夫人在屋里见天地哭天抹泪,五老爷的几个外室果然搜刮了值钱东西开溜,只留下两个庶女和一个三岁的庶子,五老爷抱回来后,往五夫人面前一扔,就跑出去说卖宅子换银钱。五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顾憬带人把孩子往方姨奶奶屋里也一扔,丢下一句‘还不知道是不是爹亲生的’,就跑去和母亲抱头痛哭。
顾普提笔给男孩取名顾文恂,女孩直接叫顾十三、顾十四,吩咐四夫人找奶娘,也不管了。
顾文恺把妹妹推到四房之后,自己倒是跑到护国公府,认真的递帖子求见。顾翮把他请到清颐院喝茶,他道出来意,是想问家学还能不能继续上,他的学问还不够扎实,打算努力几年也好考个功名。
顾翮答应帮他转达送他离开,转头跟毓仪汇报,毓仪笑着说,“这个六郎倒是有点意思,这个家学怎么办还得问你爹。”
“问爹不如问妹妹,妹妹主意多。”
“成,那你跟你爹打声招呼,再给阿鸾说。”
“也不知道妹妹现在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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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顾辞还不知道家里的鸡飞狗跳有这么波澜壮阔,她一上岸就忙着把造铁甲船的任务派给了萧家留在安东城的一批造船师傅,让他们进工巧阁,和田老师傅一起配合设计、试验不同的钢材。
被娘亲哥哥念叨的她现在正坐在安东城的海堤上捡贝壳,忽地‘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旁边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关心地问,“阿鸾可是着凉了?要不早点回去?日头过午海水就开始凉了。”
顾辞乖乖点头,“我不冷,估计是谁想我了。”随手把捡到的贝壳递给明秀,和少年一起往回走。
这个少年身着黑紫色锦袍,身材高挑,眉目俊秀,肤色黝黑硬朗,正是任合的嫡长孙任确,比任塞渊小两岁,在祖父的积极教诲和父亲的谆谆暗示下,抛下课业和打马冶游的乐趣,来陪她一个小屁孩玩沙子。
他们刚上到岸上,就跑过来一个小美人,是任确的贴身丫鬟秋水,“大郎,戚家几位小娘子路过防波堤时车坏了,现在在那边茶寮歇脚,知道您在附近,想问问您能不能想想办法送她们一程。”
顾辞对此情况司空见惯。任确是个非常合格的大哥哥,不但人仗义,而且对任何人都以礼相待,对朋友尤其有求必应。从她认识任确第一天起,不光是兄弟哥们,熟识的姑娘们有什么大小事,只要任确在旁边,肯定第一时间找他。于是她善解人意地说,“任大哥先去忙吧,我再转转就回去了。”
任确犹豫一下,“不如你和我一起?”
“不用,我还想多玩一会呢。”
任确好脾气地笑笑,和秋水一起离开。
顾辞细细打量一兜子贝壳,想着是不是拼几幅画回去送人,数一数,得送不少人呢,看来得找专业人士做。
怎么才能保证运回去也不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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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府暖宅那日也算宾朋盈门,乔楠特意来给妹妹撑腰,还提点了四老爷和顾忻一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四老爷在礼部的同僚来了不少,徐家大哥和二房两个姑爷也来了,袁敏荷代三房备了礼,由顾珝送过来。
顾翮也是带着礼来的,不过他没出现在席上,顾普把他叫去了。
“翮哥儿,这些东西带去给你爹。”
顾普递给顾翮一个梨木匣子,四尺见方,看起来不重。
“祖父您先安心拿着,我一定给你转达,让我爹亲自登门拜见您。”
顾普苦笑一下,“拿去吧,你爹看了,来不来无所谓。”
顾翮继续笑嘻嘻地插科打诨,就是不肯经手,外面通报五老爷来了。
“您看,这不就有人坐不住了?”顾翮笑得狡猾。
顾普厌烦地让丫鬟出去回话,“让他去前面待客,别来烦我。”
五老爷已经急急忙忙冲进来了,“爹,惢儿说您打算分家,大哥他们那么富贵还占大头,我们都揭不开锅了……”
顾普一个茶碗砸过去,正中他胸口,热茶水和着茶叶浇透了他的上衣,幸亏天凉衣服厚,没烫着。
顾翮很遗憾,祖父明明想扔的是脑门。
“分你个头!你再听你媳妇挑拨,我就给你换个老婆!”
顾翮凉凉地说,“恭喜五叔,这等好事还不快谢谢祖父。”
五老爷呆滞地看着顾普,眼看亲爹抡起了拐杖,立刻抱头鼠窜。
顾翮很开心地扶着被气得红光满面精神十足的祖父到前院,在席上陪一脸严肃的九皇子坐了一刻钟,就偷偷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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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天顾尧果然亲自上门,顺便把顾莹和一双儿女方峦和方举送过来。
四夫人让人把如惊弓之鸟的顾莹几人带去准备好的厢房,给方太夫人递了消息,就把正堂留给顾普父子几人。
五夫人这些天都不敢在众人前露面,宅子小了,顾普的话几乎隔房都能听见。
顾普让人把瘦骨嶙峋的顾笈抬过来,除了三老爷,他的儿子都在这里了。
“老五吵着分家,咱们也不是什么大族,没什么其他亲戚,我就一个人拿主意了。谁有意见,只管找我闹,一时半会,我还死不了。”顾普说完还瞪了五老爷一眼。
顾尧言简意赅地开口,“长房用不着,娘的东西和祭田这次我全留在国公府了。其他的东西你们自己分。每年我会给您一万两银子,给这边府上一万两。若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顾普苦涩地拦住他,“我知道你怨我,这次听我说完可好?”
顾尧不置可否地端起茶盅撇沫,但一口不喝。
“不在永业田和祭田里的田产我分了四份,除了尧儿一人一份。原来让笈儿打理的那些产业铺子,现在都没了,这次就不给二房,分三份。我的私库东西都分成八份,每个姑娘一份,做嫁妆。”然后举着拐杖指向五老爷,“你那两个来历不明的玩意儿,休想我会认。自己弄出来的自己挣嫁妆去。”
四老爷看着死人一般的二哥,硬着头皮开口,“爹,您都分了,公中的钱都不够嫁娶,我的俸禄可没多少……”
顾普不理他继续说,“我手头的银钱,除了给公中一万,以后每个孙子成亲三千,嫡女五千庶女两千,公中给多少,让简儿媳妇拿主意就行。以后各房出息各房自己拿着,不用归到公中,也别指望公中月例有以前那么多。”再对着顾尧说,“阿鸾那份你今天带回去,也算我这个不称职的祖父给她的一点心意。”
顾尧无所谓,反正女儿的嫁妆是毓仪拿主意。
“二房和三房的你也帮他们拿着吧……”
“用不着,让四弟妹管就好。”顾尧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碗,“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姓氏,护国公府认这门亲戚。”
顾普长叹一口气,“这还有一封信,等你回去,就在族谱上把方云的继室改回妾吧,只不过对外还是别宣扬,孩子们的婚事……”
顾简一蹦三尺高脸色煞白,“父亲!”
顾笈也动了动眼珠子。
顾普压住怒气继续强硬开口,“等她百年,送到留津城和王一清合葬!”
顾简直接瘫软在地,眼如铜铃,再不敢开口。顾尧毫不意外,也不表态。
“我的后事还得尧儿你来办,我,把我和你娘合棺就行……”
顾尧这才开口,“这恐怕不成,我依娘的遗言把她送回谢家祖坟了,您过去可不太合适。”
“什,什么!?那阿蕴的墓里……”
“衣冠冢而已,我们每次祭拜都是去的流芳祠,”
顾普抖着花白胡须讷讷不能语,面色灰白,脊背倾颓地歪在椅子上。顾尧心中既叹气又感觉解气,站起身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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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夫人知道了分家的结果,把二房的东西和地契清单给顾恪寄过去,今年的出息盘点了一下送到徐家大哥那。三房的东西送去给袁敏荷,再划拉一下公中的银子,预备上可能有的婚嫁开支和马上过年的花销,拍板下令整个男爵府勒紧了裤腰带,开始过简朴日子。主子们的月例都比之前少了一大半,更别提下人的月钱了,不过谁也不敢多说什么,还能留在府里就已经烧高香了。
除了五夫人带着女儿时不时吵着要从五老爷手里把五房的钱拿过来,男爵府还是很平静的。女孩子们学着当家理事,做绣活,男孩子在顾文恺的带头下,忽然间长大了一样,连最憨实笨拙的八郎顾文恒也认真地捧着书看。
顾翮知道后,很感慨地跟他爹说,早如此不就好了?被顾尧k了满头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