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到了清河镇，顾芝芝一下驴车，和四奶奶道别，就风风火火往西市的菜市场去，轻车熟路找到了肉摊子。
顾芝芝惯例来到前两回买过的肉摊前，目光在肉上缓缓扫过。
肉摊旁的男人从高凳上站起身，注意到她视线在肉上停留得比较久些，另一旁的排骨和骨头只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睛，就拿起了割肉刀，语气不冷不淡问道：
“来了啊，要买点啥肉？”
“你认得我？”顾芝芝抬起头，有些意外问道。
摊主点点头，答道：
“你来过两回了吧？前两日才从我这买了肉，自然记得。”
顾芝芝礼貌笑了笑，问：“我想买猪下水，卖完了吗？”
“有。”摊主立即蹲下，从肉摊底下端起一个木盆，里面全是猪心猪肠等内脏下水，他问道：
“除了猪肺和猪肾，其余下水都在这儿了，你要买哪种？”
顾芝芝踮了踮脚，眼睛朝盆里看了几眼，道：“我全要了，多少钱？”
摊主一怔，眼底多了一丝笑意，动作利索地抽出一张翠绿的大叶子，将盆里的猪下水全倒进去，包裹起来，外面用一根稻草杆子缠绕绑紧，接着挂在称勾上面，称好重量，嘴里报了个价格。
顾芝芝闻言，从身上掏出银子递过去。
摊主拿出一个木盒，盒子里零零散散装了些碎银铜板，说道：
“我手油，你把钱丢进去就行。”
顾芝芝手里拿着一把铜板，见状当着他的面粗略数了一遍，才把钱扔进盒子里。
钱付过，摊主把那包猪下水放到她面前，顾芝芝手指捏住稻草杆子，询问道：
“我以后还需要猪下水，你能不能隔两日给我留一次，牛下水不知道有没有？有的话我也要……”
“要这么多下水啊？”摊主油腻的双手在抹布上蹭了蹭，有些讶然，考虑了片刻，应道：
“你确定隔两日就能来一趟镇上么？如果能来，我就给你留着，否则我给你留了，你又不来，那我这生意容易亏本，牛下水得看情况，宰牛得衙门允许才行……”
顾芝芝闻言，忙保证不会食言，道：
“你放心吧，我家在谷满村的，不算很近但也不会太远，我隔几日就会来镇上卖货，不会让你亏钱的。”
摊主略一沉吟，点头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看你是回头客的份上我才答应的，你我都是做生意的，想必也知道生意讲的就是诚信二字，对了，要是遇到我没出摊，可以到槐树胡同找我拿肉，跟旁人打听一下张屠户住哪一家就行了。”
顾芝芝笑着点了点头，这事就算敲定下来了。
离开了肉摊，顾芝芝继而直奔打铁铺而去，前几日定制的零件，不知能不能打造成功。
靠近铁匠铺，里面传出熟悉的叮叮当当的敲铁声。
“铁匠大哥，我来拿铁器。”顾芝芝站在铺子外面，对着里面光着上身，露出一身腱子肉的打铁匠喊了一声。
铁匠抬头，叮当声立刻停了下来。
“稍等，进来拿吧。”
他淡淡丢下一句话，就扔掉手里的打铁锤，随手捞起短褂披上，扣子也没扣，就这么开敞着，露出一身铜色的肌肉，走进了铺子后面。
顾芝芝抬步进了铺子，在铺内等他出来。
甫一走前几步，她立马感觉温度仿佛上升了好几十度一样，闷热无比。
角落里放着个比人还高的锅炉，里面不断烧着熊熊烈火，烤得人皮肤都略微有些焦干，她只待了片刻，立马感觉汗流浃背，忙退后几步，走到铺子外面等。
打铁匠很快出来，大掌里拿着个木盒，放在一堆铁器上面，打开，淡淡道：
“你检查一下，若有不对及时告诉我，定制的货物一经出铺，恕不退换。”
顾芝芝忙捧起盒子，将里面的琐碎零件细细数了一遍，确认形状大小以及数量都对上了后，点点头，问：
“做工不错，一共多少银子？”
铁匠大约也受不了铺内的闷热，用汗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走出铺子，低声道：
“废了好几个模具，加上上回拿走的一把锄头，押金不退，另外还需付半吊钱。”
顾芝芝有些咋舌，下意识惊愕问：
“怎么这么贵，还需要付钱？你……你没诓骗我吧？”
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人，她悄悄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她知道铁器贵，但这着实有些离谱了，她定制的不过是一些长钉、齿轮，还有轮椅的两个大轮·子罢了，一两银子居然还不够，还需要另加五百文钱！
打铁匠沉了脸色，有些无奈，“你跟我进来。”
他朝她招招手，率先进了铺子，埋头在角落里翻找，不知要找什么东西。
顾芝芝心脏一促，暗暗加强了警惕，不仅没有跟进去，反而抱起木盒，脚步无声往后挪移……
她心里暗暗想，价格谈不拢，他该不会是在找一个趁手的工具威胁她吧。
“你站住。”打铁匠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她双脚才刚挪了两步，他就立马开口，且头也不用回。
顾芝芝双脚下意识一滞，心里有些害怕，她就算逃大约也逃不掉，他腿比自己长，迈几个大步就能追上来……
“哗啦——”打铁匠拖出一堆什么东西，站起身，见她还站在原地不动，不由得又朝她招了招手，说道：
“让你进来就进来，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这街尾虽然行人不多，但光天白日的，你若是开口喊几声，别人还是能听见的。”
看她一脸戒备的模样，他心里不知怎么的，竟觉得有些好笑，他只不过长得凶一点身材壮一点罢了，怎么每个人都把他当成那杀人犯似的，处处防着他、躲着他，就连他仅有的几个亲人也不亲近他。
顾芝芝犹豫再三，脚步只肯往前挪一步，站在门口，“有事在这儿说就行，让我进去做什么？”
打铁匠低叹了一声，耸了耸健硕的肩膀，沉声道：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用废的模具铁料，省得你心里觉得我在诓骗你银子……”
说罢，他单脚踢了踢地上的东西，顾芝芝立即听见一堆铁器碰撞的声音。
她敛了敛心神，表情迟疑了片刻，脚步慢慢走进了铺子里，视线瞄向他脚边。
铁匠见她稍稍放下了防备，举起双手，道：
“你这些零碎的小东西，废掉的不仅是我的铁器，还有我的手指，你瞧瞧我受伤包扎的这些布条，都是为了造这些零件给弄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