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说着，她拿起那块布料在顾芝芝肩腰腿等几个部位丈量了片刻，抓起一根细细的小树枝，在烛火上烧灼了一下，烧出些炭黑，在布料上做了记号。
接着，拿起剪刀，“咔擦咔擦”几刀，利索地剪下一大片布。
“娘，怎么又量身裁布？”
顾芝芝眼睛往针线笸箩里看了一眼，那上面放着一件还没做好的襦裙：
“这件衣裳不是还没缝制好么？”
“那件先放着吧，娘会找时间再做的。”
赵氏头也不抬，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担忧，低声说道：
“你一个姑娘家，频繁往镇上跑多有不便，娘想着给你做一身男装，往后你出门时就穿着男装吧。”
女扮男装？
顾芝芝愣了愣，旋即唇畔漾起笑容，坐在一旁看她裁布，“也好。”
天才刚刚暗下来，母女俩也没有什么睡意，顾芝芝索性进了卧房，倒出一盆豆子，慢慢挑拣掉那些坏的，坐在堂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赵氏闲聊。
这套男装是应付出门的，因此赵氏也不花心思在上面绣花样，只赶着把衣服轮廓先缝制出来，接着在稍微修饰一下细节就行了。
她手臂上下穿梭着，缝得飞快，针脚却依然细密，看得顾芝芝心里啧啧称奇。
夜渐渐变深，顾芝芝开始感觉到困意了，打了个呵欠，将豆子放到一旁，起身和赵氏回房歇息。
夜深露重，一道黑影闪电般翻过了顾家的院墙。
院子右侧停放着一口薄木棺材，棺材前方设起了灵堂，但香烛已经烧尽，院内没人守着，整个顾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夏日炎热，夜里都开着窗户睡觉。
黑影立在一扇窗户前，一双眼睛阴鸷如鹰，隔着窗望向躺在土炕上的两个人影，房内鼾声如雷，他鼻尖轻轻嗅了嗅，闻见一股难闻的草药味道。
一个纵身，翻窗而入。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突兀响起，从顾家直冲上云霄！
顾老头两口子睡得迷迷糊糊，乍然听见这声音，吓得险些从土炕上摔下去。
“发……发生啥事了啊？”鲁氏声音惊骇，急忙起身摸到打火石，点亮了草灯。
“好像是二福的声音，快，老婆子，扶我去瞧瞧。”
昏暗的灯光亮起，顾老头屁股慢慢挪到土炕边沿，手搭在鲁氏肩膀上，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门。
两人刚踉跄着走出去，迎面就撞上了李寡妇和顾三福的媳妇，几人急匆匆跑到顾二福房门口，抬手拍门。
“砰砰砰——”
几双手掌同时猛烈地拍打着顾二福的房门，里面惨叫声不断，但就是等不来顾二福两口子开门。
顾老头急了，心急如焚：“砸门！”
闻言，顾家其余几个女人急忙搬了张长板凳过来，合力撞门。
“砰——！”一声巨响过后，薄薄的木板门终于被砸开。
几人冲进房内，举起草灯一照，瞬间就见到顾二福双目猩红、满头大汗，抱着脚在土炕上翻滚哀嚎。
而他身旁的齐氏，则是睡得像头死猪一样，毫不知情。
“我的儿啊，到底发生啥事了啊？”鲁氏将草灯随便往桌上一放，就匆忙扑上土炕。
顾二福疼得几欲要咬断自己的舌头，卧在鲁氏怀抱里，满脸煞白，无半点血色：
“娘，我的脚……脚……好疼！啊啊啊好疼！”
顾二福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不断滚落，看得鲁氏心焦不已，伸出手掌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脚踝，瞬间顾二福的惨叫声又拔高了一个度。
房内的人顿时都有些手足无措，李寡妇问道：
“白天脚踝的疼痛不还能忍么，咋突然痛得这么厉害啊？”
“不……不知道，我在炕上睡……睡觉，突然脚踝就……疼起来了……啊啊，娘我好疼啊！”
顾二福白着嘴唇，断断续续哭喊道：
“娘，送我去镇上瞧大夫吧，我的脚真的好疼！”
“这三更半夜的，我腿又被狗咬伤了，咋送你去镇上啊？”顾老头一脸焦急，眼睛突然落在炕上依旧呼呼大睡的齐氏身上，怒骂道：
“这婆娘咋回事，男人夜里疼成这样，她还能睡得着，你们还不赶紧弄醒她！”
顾老头手臂激动挥舞着，闻言，李寡妇几人急忙跑到炕边，使劲儿推攘齐氏，不知为什么她睡得这样沉，像昏死过去一样。
鲁氏最后气急了，杨起蒲扇大的巴掌，“啪啪啪”狠甩了她几个大耳刮子，又用拇指狠狠掐了她的人中，齐氏吃痛，才低吟一声醒了过来。
齐氏猛地从炕上坐起身，乍看见满屋子都是人，一脸懵然：
“咋……咋这么多人啊？”
夜里热，她睡觉时穿得少，这一猛坐起，身上单薄凌乱的亵·衣便暴·露在众人眼皮底下。
齐氏急急惊呼一声，抓起被子遮挡，身体下意识往后一趟，好巧不巧压在了顾二福的脚上。
顿时，顾二福只听见脚踝处传来“咔擦”一声轻微的骨裂响声，差点疼晕死过去。
霎时间，鲁氏双臂猛地把齐氏从炕上推下去，口中哭天抢地了起来：
“我可怜的儿啊，我说你的脚伤咋突然疼成这样呢，没成想都是被这个懒婆娘睡梦中压的啊！”
几乎立即的，房内众人目光刷地集中在齐氏身上。
齐氏一脸惊骇，急忙大声辩驳，但才刚张开嘴，顾老头就抓起一只茶碗猛砸过去，将她砸得满头是血，惨叫着跌坐在地上。
……
这一夜，顾家里不断传出男男女女凄厉的痛叫声，一直延续到下半夜，顾家堂屋门猛地从里面打开，鲁氏和李寡妇连夜挑着灯笼，往卢老爷子家奔去。
第二天一早。
顾芝芝醒来，早早就端着洗衣盆出门浆洗，到了河边，就听见三三两两洗衣的村妇说起顾家昨夜里发生的事情。
然而，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传着传着就编出了个故事来：
说是顾大福的鬼魂昨夜里回来，死不瞑目，把顾家上下搅得不得安宁，鸡飞狗跳，想拉顾二福下去作伴，谁料顾二福不肯，于是顾大福就将顾二福的腿弄得伤上加伤，顾家人昨夜里连夜找卢爷子租借驴车到镇上去了。
顾芝芝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儿，眉心渐渐蹙了起来，思忖了片刻，脑海里蓦地闪过了陆锦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