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你没事吧，喝醉了？”
赵氏扶稳他身体，关切问:
“还能自己走回去吗？”
赵云虎只是有些微醺，垂眸瞥见她的双手，心脏蓦然一动，到嘴边的话瞬间被压到舌底。
他晃了晃脑袋，低叹道:
“有些不胜酒力，无大碍，我可以自己回去。”
说着，他手臂缓缓从她手里抽出，吸了一口气，朝前提步。
赵氏见他脚步虚浮的模样，眉心一皱，上前重新将人扶住:
“还是我扶着你走吧。”
两家虽然距离近，但他一个醉酒之人，万一在路上摔了，天寒地冻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氏心里有些惴惴，人是在她家酒席上醉的，这大好的日子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目光逡巡了宅院四周，前院还是没来人，没办法喊人帮忙，幸好赵云虎也没有到烂醉如泥的程度。
走出门口，穿堂风立即迎面扑来，两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赵氏目光探向巷子前后，空荡荡的，她心里不由自主暗松了一口气，这种能冻得人打摆子的天气，街坊邻里一吃完酒席便回家避寒了，没人瞧见他们。
将赵云虎扶回堂屋后，赵氏问道：
“平日在宅子里的须伯呢，怎么没见着他？”
“他告假了。”
赵云虎坐在椅子上，扶额揉了揉太阳穴，招呼她道：
“荷花，你坐。”
“不了。”
赵氏摆了摆手，转身要走，余光瞥见蹙眉头疼的赵云虎，又忍不住多嘴问：
“喝醉的话，最好煮些醒酒汤喝，否则过后会头疼的。”
她提起桌上的茶壶，晃了晃，里面还有大半壶茶水，但手一摸，壶面冷冰冰的，想了想便继续道：
“我家那有热水，我给你换一壶茶来吧。”
“荷花……”
见她要走，赵云虎眼中迷蒙的酒意立即消逝了大半：
“我想……”
赵氏回头匆匆瞥他一眼，丢下一句：“你歇着吧！”便要跨跨出门槛。
只是，没想到赵云虎快速起身追了上来，伸手捏住了她的袖角，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荷花，我有话想和你说，今日不说，我怕不知又要等到何时才有机会了！”
赵氏步伐僵滞在原地，没有回头，只低头愣愣盯着手里的茶壶，片晌才轻声应道：
“若是你想说……”
“不，你听我说！”
赵云虎急急抢白，心知两人难得有独处谈话的机会，若是让她这么离开，他这满腹的心事不知又要埋藏多久。
他心突然忐忑跳了起来，扯了扯赵氏的袖角，询问道：
“门口冷，你进来，给个机会我把话说完，好吗？”
赵氏抽回自己的袖子，迟疑了片晌，缓步回到了堂屋里。
屋里门敞开着，其实也冷得很，但赵云虎不敢关门，怕吓着她。
两人也没落座，就这么相隔几步站着，赵云虎凝视着她的侧脸，沉默了好半晌才郑重开口，道：
“荷花，当年的事我做得不对，我不该一声不吭离开……”
赵氏见他旧事重提，唇角讥诮扯了扯，抬起头迎视上他的目光，道：
“都过去的事，就不要一而再地重提了。”
赵云虎一噎，想起她上回的激烈反应，生怕她生气离开，忙继续道：
“荷花，我当年其实有回去找过你，只是，那时你已经嫁作他人妇，我偷偷去见你的时候……”
忆起往事，赵云虎眉峰深深蹙起：
“只是，当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那时已经挺着大肚子，快要临盆了，我还记得，当时你提着水壶去田垄上，给那男人送水，且我见着那男人对你好像也很不错，你们感情极好，我……我就没有露面打扰你。”
再后来，他再次回清河镇那个地方之时，就是得知母亲病逝的死讯，那时伤心，匆匆装殓好尸骨下葬后，他便离开了那个伤心地。
“不管你相不相信。”赵云虎声音里含了几分沙哑，染上悲切：
“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有你，且也万万没想到你我会在京城重逢。”
更万万想不到的事，这么些年来，她在村里过得竟是那等非人的遭遇，被磋磨被休弃……
思及此，赵云虎心里就愤怒难当，恨不能时光倒流，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放手！
赵氏表情淡淡的，全程望着他的双眼，赵云虎被她看着，心中愈发紧张不安，掌心渗出了薄薄的汗水，忐忑开口：
“荷花，我们还能不能……”
“云虎。”赵荷花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低声道：
“说句不要廉耻的真心话，这番话若是放到十八年前，倘若那时你没有一声不吭就弃我而去，你那时就算让我同你私奔，我也义无反顾，但是……”
她顿了顿，看见赵云虎那双浮起亮光的双眸渐渐黯淡下去，继续道：
“但是，这些对我来说都过去了，我们都不年轻了，人活着要往前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此刻出奇冷静从容，脸上瞧不见丝毫怒气，和上回两人单独谈话时截然不同，如今她提起这桩桩件件的旧事，她眼底好不波澜，平静得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她话音落下，赵云虎只觉心头发疼，如同被人生生剜去一块肉似的，他步伐动了动，朝她靠近：
“荷花，我知道我当年错得很离谱，可是，这些年我一直未曾娶妻，心里一直放不下你，我……”
他停下步伐，人已经到了她跟前，垂眸俯视着她的脸，喉咙发涩：
“荷花……”
他气息吐露在她额前，赵荷花心一跳，下意识倒退两步：
“你喝醉了。”
“我清醒得很！”
赵云虎唇上胡须微动了动，脸颊上的红意更甚：
“且我是故意想让你扶我回来的，荷花，这番话压在我心头已久，我不吐不快……我……我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言毕，他双掌紧攥成拳，视线牢牢盯着她，不愿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表情，既害怕得不到答案，又害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矛盾不已。
他靠得如此近，酒意上脸，红得似要滴血，还说没醉。赵荷花不欲和他纠缠，转身想逃离这座宅院。
可是。
她甫一转身，赵云虎骤然攥住她手腕，态度放得无比低微，嗓音带着恳求：
“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