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成亲前夕的两三日，发喜帖，通知四邻街坊来喝喜酒。
此外，还有许多成亲当日要做的礼节习例等，能提前的顾芝芝通通提前了。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不经意便到了三月十六这晚。
屋檐下悬挂着大红灯笼，红晃晃的，家里家外灯火通明。
母女俩站在堂屋门口，不时往院门口瞧一眼。
其余人都搬了板凳坐在前院里闲聊，也时时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院门敞开着，能望见外面红灯笼的烛火，夜风习习，将灯笼吹得轻轻晃荡。
突然，红嫂身体蓦地一直，高声喊:
“喜公公喜婆婆来了！”
话音，众人视线“唰”的一下全都注视望去。
果然，有两道人影跨进院子，朝着堂屋走来。
赵荷花脸色一喜，立即牵起顾芝芝的手，和她汲汲迎出去。
喜公公和喜婆婆是附近人家的一对恩爱夫妻，两鬓已经斑白，因为夫妻关系处得好，常常被邀请到嫁娶人家去卷恩爱铺盖。
经由恩爱夫妻卷过的铺盖，寓意着新郎官和新娘子成亲后，日子过得蜜里调油，白头偕老。
众人喜笑颜开，众星拱月一样把喜公公喜婆婆请进堂屋里。
屋里已经备好了甜茶，此时还是温热的，入口正好。
赵荷花斟了两杯送到老夫妻手里。
“甜！”老夫妻饮了一口，脸上堆满了笑意。
新娘子成亲前一晚，发髻上会扎一段小红绳，老夫妻眼睛在几个年轻姑娘头上一扫，便锁定了顾芝芝，手心捧着甜茶杯盏，起身朝她祝贺道:
“新娘子成亲后，也会如这甜茶一般，甜甜蜜蜜，恩恩爱爱！”
顾芝芝微微福身，对两人道谢。
吉利话说过后，老夫妻放下杯盏，便开始卷铺盖。
铺盖放在堂屋正中央的地上，有被褥、枕头、手持铜镜、洗脸的铜盆、沐浴的帕巾等等，除了鸳鸯锦被和铜镜，其余物件都是双份的。
地上铺了一大块干净防水的油布，夫妻两脱了鞋，一人跪于被褥头，一人跪于尾，嘴里一唱一和念着祝贺歌，按顺序，逐渐将东西卷叠起来……
顾芝芝发现，京城办喜事，好像大部分仪式都缺不了要唱祝贺歌，譬如开脸要唱开脸歌，卷恩爱铺盖也要唱祝贺歌。
老夫妻一人一句唱着，听上去颇有几分对唱山歌的韵味儿，只不过没有唱山歌那么高亢，祝贺歌是低声婉转的，歌声里带着对新人的祝福。
赵荷花等人围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知道老夫妻吟唱完毕，仪式完成，众人才如梦初醒，又拱星捧月一样把老夫妻送出去。
闩上院门，众人小心翼翼抬着油布的四角，将铺盖挪到墙边，覆盖遮上，待明日送亲队伍一到，便要把这些东西抬走。
看着墙角的铺盖，赵荷花舒出一口气，对众人道:
“明日要忙得事多着，大伙儿赶紧早些去歇息吧！”
众人闻言纷纷回客卧睡去了。
顾芝芝走到赵荷花身旁，拉起她的手:“娘……”
赵荷花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
“芝芝，你也赶紧睡吧，今晚就别熬夜看书了。”
“我想和娘说说话。”
“娘知道你想说什么。”赵荷花张开双臂，把她纳入怀抱里，抱了抱，道:
“没事的，你以后多多回来看娘就好，你我同在京城，要见面容易着，快去歇息吧。”
赵荷花此时也有满肚子话，若要说，怕是一夜也说不完，但明日就要成亲了，今晚需得好好养足了精神。
只简单低语了一阵，顾芝芝便被赵荷花半推进卧房。
她无奈，只好褪了衣裳，换上睡裙躺下。
本以为今夜会紧张得睡不着，但白日实在太累太忙，躺下不一会儿，顾芝芝就呼吸均匀熟睡过去。
次日，直到天彻底亮了她才醒来。
因为把许多步骤都提前做完了，她时间充足，睡得特别饱特别满足，因此第二日精神奕奕的。
一起床，顾芝芝便抱了一套内衣在怀里，匆匆跑去后厨打了热水沐浴。
今日成亲，也不知晚上方不方便沐浴，她做完特意嘱咐了赵荷花，留一锅热水给她清晨沐浴用。
从水房里出来，媒人和梳妆婆婆也赶到了。
顾芝芝换上婚服，坐在卧房里，由赵荷花执木梳，站在她身后，轻轻梳头。
卧房里热热闹闹的，挤满了人，梳妆婆婆盯着赵荷花的动作，在一旁适时高声喊: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好！”
每喊一句，众人就高兴得鼓掌叫好。
赵荷花脸上乐呵呵的，眼里闪动出泪光，蓄在眼眶里，梳完后退开，把位置让给梳妆婆婆。
妆奁前摆放着成婚的凤冠首饰等物，发髻简约，梳妆婆婆半刻钟便绾好了来，再用另半刻钟上好妆，戴上凤冠，插上金簪。
媒人手捏个一方粉色帕子，见状忙笑道:
“好了，母亲给新娘子盖上红盖头罢。”
闻言，赵荷花赶紧将桌上的红盖头拿起来。
媒人叮嘱道:“记住了，红盖头一披，直到洞房花烛才能拿下来了。”
顾芝芝轻轻颔首，眼前一片红，低垂眼睑，只能从盖头下看见每个人的衣裙。
“该出去放鞭炮了吧？”吉祥嗓音清脆，“我去放！我最擅长放鞭炮了！”
说罢，顾芝芝便见到她双脚迅速往后转，“咚咚咚”跑了出去。
片晌，前院里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鞭炮声一起，街坊四邻也正式能入屋祝贺了，住得近的人家，纷纷赶来，屋里喜庆热闹笑声响个不停。
赵荷花和众人都出去招呼宾客了，此外酒宴也得盯紧了，免生意外，因此月莲嫂等人也忙得不可开交。
顾芝芝坐在卧房里，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鞭炮声和贺喜声，以及小孩的嬉戏打闹声交织在一起。
“叩叩——叩叩——”
卧房门倏然被人敲了几下。
顾芝芝略略抬头，从盖头下的缝隙看见几个穿着华丽衣裙的人跨进来，停在她面前。
“郡主，初雪，月宁，佩云……”顾芝芝逐一叫出几人的名字，笑道:
“怎么进来了不说话？”
话音落下，宋初雪几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纷纷搬了圆凳坐到她身旁来。
“芝芝，你怎么知道是我们？”乔月宁腰往下弯，脑袋凑到红盖头下方，好奇问:
“这红盖头能透见人影儿么？”
几人还想保持一下神秘，没料想顾芝芝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顾芝芝手指捏住盖头，倏地一下将之掀翻到凤冠上面，笑得杏眸弯弯:
“除了你们几个，还能是谁？”
见她突然掀起盖头，几人同时惊呼出声:
“红盖头不可掀起来，快快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