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去时,只见阮知州正被一群村民围在中间,大家吵吵扰扰的推搡着像是发生了什么矛盾。
他想到他们刚搬来镇子上不久,想做点善事却被村民当做坏人图谋不轨,当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就怕阮知州吃亏。
结果当他挡在阮知州面前时,才发现事情好像与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村民们吵扰推搡,其实只是想让阮知州收下他们送来的粮食罢了!
有拿一筐鸡蛋的,有拿半袋谷子的,还有拿白面的,拿水果的,拿鸡鸭的……
原来,村民们见满仓偷偷跟着阮知州念了几日书,不但知道写自己的名字了,还会用手掰着指头算账,而作为交换竟然只是每日的半篓猪草。
大家终于相信阮知州不是什么骗子了。
这不,为了让自家孩子有机会念书,大家陆陆续续的各自从家里拿了粮食什么的过来,还亲自向阮知州道了歉。
阮知州倒也没有与大家一般计较,毕竟他们是外地人,村民有所防备也正常,况且是为了自家孩子的安全考虑。
阡陌见是误会不由地松了口气。
村民们担心阮知州不收他们家的东西,便不答应教他们的孩子,故纷纷放下东西便离开了。
阮知州看着满地的食材,即便想退回去也不记得哪家是哪家的了,只好让管事的先将食物都拿去偏院的厨房里放着。
“你怎么来了?”阮知州问。
“这么晚了,听管家说你还未归家,我担心……你饿了,所以过来瞧瞧。”
阮知州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饿了。
之前,那些村民气势汹汹的跑来,他还以为他们是要将他赶走,事实上也差不多。
好在满仓和几个孩子帮他说话,又用这几日所学证明了他确实是夫子,那些村民这才化干戈为玉帛。
然后立即风风火火的回家,从家里拿来粮食作为束脩,一定要让他收下才能安心。
这么一耽搁,他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那我们回家吧!”
阡陌闻言微愣。
我们,回家。
他心里默念这四个字。
学堂离家不远,但也要走一刻钟的时间。
夜色寂静,两人并排走着脚步不徐不慢。
阮知州想到阡陌方才挡在他的面前,心中微暖的打破静默道:“方才,你该不会是怕我被打吧?”
阡陌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因为之前有人怀疑我们是坏人,所以……”
阮知州温和地笑:“我的武功虽未彻底恢复,但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双拳难敌四手,我只是怕你吃亏。”
“那我以后早点回家。”
阡陌闻言微怔,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时,阮知州打了一个喷嚏,冷的肩膀瑟缩了一下。
眼下已是深冬,若是在北朝京城,只怕是已经下雪了……
南诏虽有四季如春的美誉,但到底是冬季,晚上出门还是有些冷的。
阡陌见此,当即从身上脱下大氅给他披在身上。
阮知州微愣。
“这几日天气转凉,明日记得多加一件衣裳。”
“好。”他说完,又补充道:“那你……”
“这点风寒我还扛得住,待会回去喝碗姜汤去去寒便是。你身子弱,万一冻着了得耽误学生课业。”
阮知州便也就不好再拒绝。
两人继续闲聊着。
“听闻,你前几日起死回生救了一个孩子?”
阡陌微讶:“你怎么知晓?”
“方才那些村民说的。况且,现在整个镇子上都传遍了,新开的《济仁堂》来了一位神医,说的可不就是你吗?”
阡陌还以为……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救人一命算是再造之恩,怎能说是举手之劳呢!若不是我一把年纪了,都想跟着你一道学医了。”
阡陌闻言笑道:“你现在当夫子也挺很好,教书育人亦是功德,而且……你也不是很老。若真想学,我可以教你分辨一些药草属性,如此一来你养的时候也能养的更好。”
“好啊!”阮知州答应的很爽快,两人之间的相处早已如同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
阡陌想着,饶是如此也是好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两人都挺忙。
明明是打算来养老的,却好像比赚钱还要忙。
好在忙过了一段时候,也就渐渐的稳定了下来。
阮知州多请了两名夫子帮忙教学,阡陌忙不过来也收了几名药童。
日子过的平淡且充实。
阡陌偶尔会去山里采采药什么的,上次他见一座山崖上有几株石斛长势极好,待来年春季应该就会开花……
翌日,阡陌从山上下来,正好经过学堂,于是走了进去。
管事的瞧见他,正要打招呼,便被阡陌制止了。
阮知州正在给孩子们讲学,他不想打扰到他,于是就站在不远处的廊下静静地望着。
阮知州上课十分认真,目不斜视的拿着书一边讲解,一边向学生提问,令他本就温润俊朗的脸上,变得愈发温柔儒雅。
学子们亦是听的津津有味,还会乖乖的跟着他一起朗读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书院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令人心境变得格外的柔和。
不知不觉,阡陌竟然也听他讲完了一节课。
阮知州下堂时感觉有人在看他,于是顺着视线看到了站在廊下看他的阡陌。
他向另一名授课夫子交代了几句什么,然后朝着廊下而来……
阡陌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今日又上山了?”阮知州见他身后背着药篓。
阡陌颔首:“今日在山里采了几株石斛,我寻思着养在学堂后院的假山上应当好看。不过石斛不太好养,喜阳不耐晒,喜阴需湿润。它有益胃生津之效,茎叶可入药也可炖汤,花可观赏还可泡茶。”
阮知州闻言笑道:“这么好的药草是该精细的养着,定然不好采吧?”
他说着,这才察觉到对方的掌心有几道血痕。
阡陌正要将手背至身后,便被阮知州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