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想来,公主身死的消息是同一时间传来西夏和突厥的。
和亲队伍的地方距离京城和突厥,明明是京城更近,但是反而在安平帝才收到消息的时候。
突厥使臣已经早早的赶来兴师问罪,似是一个已经早有预谋设计好的戏,等着旦角上场一样。
戚禾那时名声已经打响,天下无人不知西夏的飞鸿将军。
于是与突厥一战便是戚禾打头阵,作为主将。
这场战事打了很久,过了秋,又到了冬。
前半场西夏国占尽了优势,可以说势如破竹。
可是随着渐渐的天气变冷,入冬后,穿着秋衣薄衫的将士们很快便受不了了。
派去京城送信询问衣物补给的人迟迟未回。
这个情况在戚禾的往年战场上从未出现过。
她心如火烧的焦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她作为主帅无法丢下一众将士。
如此天寒的交战环境下,突厥人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抗冻的他们比起冻的颤颤飕飕的西夏士兵不知要强多少倍。
很快,戚禾的兵力损失惨重。
战士们的情绪一致低落,除了抱团取暖便只有用炉子烧沸水喝。
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月余后,补给才接二连三的送达。
士兵身体才慢慢恢复,士气也饱满了许多。
戚禾质问派去送信的小兵,却说他在路上被人追杀,耽误了不少时日,他恳请戚禾惩罚。
戚禾却不是背后竟还有这样的事,也没有过度深究,适当的予以追究,毕竟是办事不力。
准备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去探查。
可谁知抗寒的衣物刚刚送到,突厥人便发起了进攻。
戚禾的心腹得到了消息,说突厥人在渭水和北荒城设了埋伏,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她没有任何怀疑的相信了。
因为北荒城和渭水之地相差有一定的距离,戚禾连夜召集将领会议,派了一支独属于她的精锐亲兵前往北荒城。
而这里则由他们指导。
一切的事情都刚刚好,而她并不知道这才是噩梦真正的开始。
渭水处有突厥人的埋伏,于是戚禾便准备将计就计。
渭水地势乃天然的天险关要,周围都是高山,而这之中只有一条行军的路线。
戚禾偷偷留了一部分的军力从后方黄雀在后,解决掉埋伏的敌人,一旦得手,这对西夏来说便是决胜的关键。
可是约定好的时间到了,手下的人却迟迟未有行动。
沟壑里的西夏军却突然遭遇了袭击,设计好的突厥军依旧活着,而她的那支暗兵却没了音讯。
戚禾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但是为时已晚。
沟壑里万箭齐发下的西夏军,犹如刀俎,任人宰杀殆尽。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流出的血也越来越红,几乎要流成河,暴雨骤起,瓢泼的雨水冲刷着石路上和泥土里的血污,但是血好像更多了。
万人的军队到最后只幸存了千人不足。
山里的飞箭渐渐停了,只听一声厉声令下,埋伏在山间的突厥人蜂拥而下,人数是他们的三倍不止。
单单人数便落了下风。
戚禾看见了领头之人。
突厥大皇子——阿石勒克,有着草原上的“雄鹰”之称,是草原上呼声最高的可汗继承人。
浓眉下的眼睛犀利有光,透着浓浓的杀气,皮肤呈小麦色,健康有光泽,比之西夏崇尚的白皙之美有着另一种异域风味。
壮硕的身材,昂贵的黑狐貂裘在一群黑乎乎的突厥人之中鹤立鸡群,尤为突出。
二人的视线相对,便注定了你死我亡。
戚禾意识到这种情况绝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设计,也就是说她的身边有奸细。
此时的戚禾已经受了不少伤,强弩之末焉能尚存,她不愿就这样束手就擒,身边的人不断的倒下,厮杀和怒吼,凭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拉着对方为自己陪葬。
这是她的兄弟,一直以来多少次出生入死的兄弟。
泪水缓缓的从眼角流出,这是她的将士们第一次看见他们这个比男子还要英勇的主帅哭。
震撼人心,他们瞬间忘记了死亡的可怕,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拼杀。
戚禾的凤泣剑在手中寒光冷冷,发出骇人的杀意。
阿克勒石握紧了手中的刀柄,这是属于强者间的对决,无论如何说,飞鸿将军都是他阿克勒石值得尊敬的对手。
二人的对决不允许任何人的插足。
酣畅淋漓,惊天动地的对决,以阿石勒克身中数刀,戚禾倒于血泊结束。
之前的箭阵已经让戚禾元气大伤,强弩之末。
倒下的戚禾被红色掩埋,俨然像是欲火的凤凰,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直至死亡。
在后来,戚禾睁眼就发现自己藏身于凤泣剑中,被保存在威远候府。
再后来就发生了这些事。
……
娓娓道来的这些话,郑邪听得神情平静,而说的人也不见情绪激动。
可真实的想法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郑邪起身,脚步轻缓的走到台阶处,仰头望着天上的弦月。
“你想报仇?”郑邪扭头问。
但是戚禾却摇了摇头,居然说了声:“不。”
郑邪不觉好笑的笑出了声:“哦~那是不想报仇。”
戚禾陷入沉思,她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
“你可知你死后为何会附身剑灵,寻常人年寿将近,生老病死再寻常不过,他们往往第一时间便去了奈何桥转世,而你却孤魂野鬼的在这个人世间飘荡。”
“万事都有因果,他们无怨无恨的离开便是万幸,而留下来的无一不是因为他们的执念。”
“所以你现在告诉我,你还是那般的风轻云淡,心无挂碍吗?”
“你站在这,便证明了一切,你恨,你怨,你悔。”
郑邪寥寥数语便将戚禾建立起的心防击垮的体无完肤,记得父亲在世时常告诉她,冤冤相报何时了,恨意是不断延续,永无尽头的。
只有你学会放下了,便能心下宽容。
幼时的她不知是何意,长大后她懂得了含义,但是却发现真正做到是何其的艰难。
她很想问一句: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