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乾洲州牧,赵绣虎,先帝封他一品镇国公,命丧于十四年前那场大乱,子孙尽绝。”
郝云打量了几眼赵雨,继而肯定的点了点头:
“若说镇国公有孙女,年纪应当跟她差不多大。”
“赵绣虎是怎么死的?”
沈青略感诧异,一品封疆大吏,还是乾洲这种地界,至少有宗师的实力无疑,即便是战场之上,自保能力也极强,应当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甚至血脉死绝。
“我也只是偶然听说,好似是死于斩魔真君之手。”郝云摇了摇头。
沈青没有再多问,蹲下身,微微仰头看着赵雨,神色郑重道:“如何?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这不是为了赵雨,只是为了她自己。
赵雨沉默了片刻,明净澄澈的眼弯成月牙,眸中带着动人的灵气:
“再给我一个愿望,我就答应你。”
沈青有些犹豫,权衡了半晌,方才颔首应下:“好。”
承诺并非儿戏,她答应的很慎重。
一旁的郝云见沈青如此严肃,有些不明所以,赵雨那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要求,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的心,两身好看的裙子,些许新鲜小玩意儿也就敷衍过去了。
“郝云,你熟悉山道,先行探路,快去快回。”
心下有了决定后,沈青当即开始准备。
…………
…………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被大地吞没,空中繁星如海,陷入一片寂静。
营中灯火通明,中军大帐内一片沉寂。
“大帅,恕末将难以从命,这是拿诸位兄弟的命在冒险。”
听过沈青的意图后,年近五旬的中年将领沉声开口,他的身材极为魁梧,健壮如熊,一脸络腮胡,血气旺盛,已近炼血化阳的宗师之境。
“许丛,我初来时便说过,不愿听我发号施令者,可退出此帐,此话依旧有效。”
沈青不为所动,甚至眼帘都未曾抬起。
营中三位先天圆满,只有这许丛态度最为暧昧,两边都不沾。
但沈青没有这个耐心再跟他绕弯子,消磨时间。
营内如今隐约分成两派势力,站在她一边的,连同郝云梁渊等人,不过七千余人。
但沈青并不强求,七千余人也已经足够了,心不齐,上了战场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大帅所言不假,许丛你若不愿去,大可留在营中。”
一位年纪刚过三旬的男子接过了话,他容貌英伟,眉锋凌厉似剑,自有一股迫人利芒。
自沈青来到营中,只有他毫不犹豫的带着手下兵马,站在了沈青的一边。
“顾武杰,你到底是草莽出身,行军打仗不能光靠意气用事。”
许丛摇了摇头,正要再劝之际,一人猛然掀开帘子进了大帐。
来人身高近九尺,身材却不显粗壮,显得极为精瘦,面颊微陷,眸光锐利,带着鹰相。
“左军,你又来作甚?!你若再敢口吐污言秽语,老子把你舌头拔了!”
顾武杰一瞪眼,挡在了帅案之前,一旁郝云几人亦是面色不善,握住了刀柄,一时间帐内气氛剑拔弩张。
“她下的军令没错,此刻后撤等于是把后背交给北蛮,是兵家大忌。”
左军瞥了一眼沈青,似鹰的眼眸中闪过利芒,淡淡道:“我还是那句话,让个教坊司里唱曲儿的做大帅,你们认,我不认,但这条军令,我接了。”
“这怕是要从长计议……”
许丛捋了捋络腮胡,一时两难。
“打仗瞻前顾后,永远成不了大事,难怪你年纪最长,官职最低。”左军斜睨了他一眼,毫无顾忌的出言讥讽。
“你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如此不留情面的话,让许丛面色涨红,一阵暗恼。
“若无其他意见,就这么定下了。”
对于左军的话,沈青心中没有多少波澜,她不至于这点气量都没有。
左军针对的并非是她,而是教坊司,这一点即便他不说,依旧会有人在背后议论,人言可畏。
“大帅准备何时动身?”顾武杰当即回身询问。
“路已探明,就在今夜出兵,营内戒严,行军途中,顾武杰、左军、许丛你三人亲自巡队,射杀所有能见的飞鸟,任何一人胆敢擅自脱离军阵,不问缘由,杀无赦!”
沈青当即起身,跨出了营帐。
再慢一步,这个消息就会传入杨宗熙的耳中,兵贵神速。
一万七千余兵甲很快倾巢而出,浩浩荡荡的向着二十余里之外的关隘行去。
夜间行走于山脉,难免惊起飞鸟,刚有振翅之音,就会响起箭矢的呼啸。
先天高手,耳明目清,皆是百步穿杨的神射。
只听闻扑腾了半晌,没有一只飞鸟能冲上青冥。
二十余里转瞬即过,子时过半,一万七千余大军已分布关隘三面,只留下了来时的路,作为生门。
等了近两个时辰,关隘之下响起马蹄之声,三万余人马漫山遍野茫茫而来,一眼几乎望不到边际。
这些士卒,装束兵甲各异,明显不是来自同一国度,甚至就连战马都壮瘦有别。
沈青眼帘微眯,拉紧了弓弦,直指天际。
呜——
一道冲天雷音炸起,响箭穿云而裂,响彻方圆数十里。
一息之后,铺天盖地的箭雨呼啸而起。
近六千把长弓,皆是射空了自身箭筒。
十余轮抛射,几乎将关隘方寸之间,化成一片箭海,密密麻麻,几无落脚之地。
马嘶人吼混杂成一片,流血漂橹,入目尽是一片血色。
“杀!”
箭雨过后,满山遍野尽是喊杀声。
望着身披大夏军甲的士卒,以及一面面大夏军旗,一众北域乱军几乎是骇破了胆,满是惶然,毫无抵抗之力的开始了溃败。
即便有踏入了先天之境的武将竭力维持阵型,依旧很快便发生了踩踏。
被箭矢射中,侥幸未死的部分士卒,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自己的同袍踩进了血泥之中,一时分不清人肉马骨。
溃败一旦发生,便是无可挽回。
沈青身形掩藏在军阵之中,冲下山脉,而后陡然似一匹野狼跃起,扑向了一位正在竭力控制军队的先天境武将。
刀光似匹练划过长空,转瞬之间,便斩下了一颗大好头颅。
这是沈青第一次凭借自己之力,杀死了先天级别的高手。
刀口染血的一瞬,一股极为明显的清凉气息沿着刀锋渗入了她体内。
光幕再度浮现,日晷之上亮起一层血光,受到了一丝滋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