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走吧。”
梅知雨心中带着些许愧疚与不安走出了山洞。
“下山后,我会差人来把这里的东西运出去,画姑娘,还要劳烦你去给谷民们说一声,邪祟已除。”
俞时节背手而立,嘱咐道。
“好。”
画媔应道。
一行人便下了山。
回到竹院,已是半夜。
梅知雨躺在床上,听着一旁人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样也睡不着。
内心极大的矛盾折磨着她。
直到一阵雨声滴滴答答的落入她耳,才稍觉困意。
第二日醒来,已经过了晌午,屋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画媔也不见了踪影,梅知雨想起来,昨日廖西喝了那浸过洋金花的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更衣洗漱完后,便急匆匆的提上药箱朝西屋跑去。
廖西没见着,倒是见着了石台阶上坐着的俞时节。
男人目不转睛的凝望着那断了线的雨珠,看不出来是什么心情。
余光撇到身旁的一抹粉白,俞时节扭过头,看见女人手中的药箱,便明白了她要去做什么。
“廖西已无大碍。”
“嗯?”
问话间,梅知雨已经穿过竹廊,走到了他身边。
“早些时候,隆寿司的人已经为他解了毒。”
知道廖西已经没事了,她便放下心来,将药箱放在一旁,也屈身坐在了台阶上。
“那你呢,有什么心事,在这看雨。”
梅知雨眨巴着一双桃花眼,直直的看着男人。
“在想一些旧事罢了。”
俞时节轻声的回应着女人,又转过头,将目光投射到抹抹青绿中的雨滴中。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映入梅知雨眼里。
她忽然就想到了那日在幽崖下廖西给她讲的那些往事。
自小便经历过阴暗血腥的人,就算难过恐怕也不会说出来吧。
“你就不想知道,这次制私盐的事,我会怎么处理麽?”
两人沉默间,俞时节突然开口问出这么一句。
“你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呗,禀明圣上也好,交于刑狱也好。”
梅知雨假装不在意的回着,心里却还是想着昨晚那件事。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俞时节有些气闷,昨天出山洞时,他就察觉到女人脸上的神色不对劲,便知她恐怕是已经知道了那私盐与梅震云脱不了干系。
可她现在还在他面前遮遮掩掩,这教他如何是好。
听闻此话,梅知雨心中先是一惊,这男人何时发现她已经知道了,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已经有些恼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是我爹犯了错,就应该依法严惩。”
一句话将自己的立场挑得明明白白,事到如今,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被刺破的真相。
她只知道,这浴河谷上上下下无辜惨死的人,每一个都不会原谅梅震云。
“不怨我?”
男人侧着头再次确认道。
梅知雨带着微微笑意,轻声回道。
“不怨。”
心中有些事情也逐渐明了。
晚饭时分,隆寿司一行人才从得了疫病的谷民家中回到竹院。
画媔吃过晚饭便被梅知雨叫到了后院的竹林中。
“知吱,要干嘛啊,神神秘秘的。”
画媔一边打着哈欠好奇着。
梅知雨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开了口。
“画媔,你可知太苑梅家在朝中所属何职?”
“所属何职?”
被问到的人一脸懵逼的摇了摇头,她从小身处浴河谷,去太苑不过半月,还整日都是呆在隆寿司,哪里会去了解这官场之事。
梅知雨顿了顿,接着说道。
“大司徒,漕运司。”
这些画媔更摸不着头脑了,她不知道知吱给她说这些干什么。
“大司徒?漕运司?那又是什么?”
她只知道梅家便是知吱的家。
“掌管船盐茶马的部门。”
话一出,方才还一脸瞌睡样的画媔,此时后脑仿佛被人深深一击。
脸上一时之间闪过怀疑,怨恨,最后都变成痛苦。
“你是说,是你爹害死了我爹?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无法接受站在自己面前的好友,竟是杀父仇人的女儿。
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她怎能还不明白。
“对不起,画媔。”
“对不起…”
梅知雨只能低着头,拉着眼前人的衣袖,一遍一遍的道着歉。
画媔已是泪流满面,倔强的眼神里纠结万分。
动作木讷的将自己的衣袖拽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竹林。
梅知雨看着离她越来越远背影,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来这里这么久,被人欺负也好,受尽委屈也罢,都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
心里痛的难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竹院去的,夜中顶着冷风,她也不觉得冻人。
在画媔的屋子前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进去。
穿过竹廊,她又来到了那日和俞时节一起看雨时坐过的石台阶。
靠在那台上,想着近来经历的许多事,越想越累,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俞时节出门,便看到了院内的人。
轻手轻脚走近,大手一捞,便将人抱进了屋里。
正要将人放去床榻,怀中的人却突然眼角滑处泪珠,轻声的梦呓。
“对…不起…”
为了不吵醒她,也为了自己一点私心。
他就只能自己坐在榻上,将人抱在怀里。
一只手牢牢的搂住女人的腰肢,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女人的脊背。
烛光下,女人脸上的泪痕,眼下淡淡的乌青,都惹得他一阵心疼。
怀中的人许是得到了安慰,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他这才将她放上床榻,吹了蜡烛,合衣躺了上去。
翌日,他醒来时,她还沉沉睡着。
屋外却传来阵阵敲门声。
“画姑娘,你怎么来了?”
廖西拿着洗好的茶盏,正要给他家王爷送去,却碰见了一脸着急样的画媔。
“无事,我先走了。”
画媔说完,转身就要走。
廖西正想说好,屋门便开了。
“等等。”
俞时节交代廖西将茶盏重洗一遍之后,叫住了画媔。
两人走出了西屋。
留下大冤种廖西一个人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