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基于职业素养,尤语宁很擅长角色扮演,尤其是这种不露面的角色扮演。
尽管闻珩说出口的话让人觉得无语又心梗,但她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很温柔客气的语气:“是这样的,她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的生日愿望是我能打电话哄你睡觉,叫你哥哥。”
“那倒没有。”
“啊?”
尤语宁有些懵,他当时明明这么说了的啊。
“你收了她什么好处?”
“没有,我们是朋友,她这么和我说了一下,希望我能圆了你的愿望。”
“哦,朋友。”闻珩顿了顿,似乎笑了下,“你俩关系很好?”
“我俩关系挺好的。”尤语宁说,“各方面都很相似,所以比较合拍。”
“是么?”闻珩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反问时尾音轻扬,像是能勾到人的心尖儿,“那你应该,也挺喜欢我的。”
尤语宁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逻辑:“为什么?”
“她没和你说?”
“说什么?”
“她爱我爱到不行呢。”
“……”
从前听闻珩这么说,尤语宁只觉得他自恋,如今听他这么说,有种心事被人揭穿的感觉,脸颊一阵发烫。
“那……”尤语宁觉得自己应该岔开这个话题,“你要睡觉了吗?”
“怎么,这么急着想哄我睡觉?”
“……”尤语宁扯过沙发上的枕头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边角的流苏,“是有点急,因为我也挺困了。”
“行,开始吧。”闻珩大发慈悲地说,“温柔点儿。”
“……”
没有台本,尤语宁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始。
想了想,艰难开口:“哥、哥……”
“……嗯。”
他还真敢应。
尤语宁瘪了瘪嘴:“很晚了,睡觉吧。”
“?”闻珩嗤笑,“就这?”
“你还想怎样?”
“服务态度是不是差了点儿?”
“又没收你钱。”尤语宁皱了皱鼻,“已经够好了吧。”
哥哥都叫了!
“行。”闻珩冷冷应到,“挂了。”
“等等——”尤语宁立即叫住他,“我再试试。”
半途而废实在有点亏。
闻珩没应声,但也没有继续挂断电话,似乎在等她继续。
“哥、哥……”
“配音演员也结巴?”
“……”尤语宁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哥哥。”
“嗯。”
“已经很晚啦,该睡觉了呀。”尤语宁绞尽脑汁地想着台词,“熬夜会秃头,还会变丑。”
闻珩:“……”
尤语宁:“……”
算了,毁灭吧,她哪儿会哄人睡觉。
沉默良久后,闻珩开了口:“别勉强了,晚安。”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尤语宁叹了口气,抱着抱枕趴到了沙发上,有些郁闷。
这人怎么这样,不是说喜欢“游鱼睡着了”吗,为什么给他打电话还是那副了不起的拽样,哪里有一点粉丝的样子?
-
一整夜尤语宁的梦境里都是闻珩。
说来有些难以启齿,她在梦境里跟闻珩谈了场恋爱,而她还十分“厚颜无耻”地在梦里叫了他一整夜的“哥哥”。
醒来的前一秒,差点跟他接上吻。
尤语宁睁开眼,还有点没从梦境里回过神来,迷糊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天啊……”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尤语宁整个人瞬间清醒,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坐着,心跳飞快。
这悸动,会不会有点太真实了?
尤语宁拍了拍胸口,伸手去床头柜拿水喝。
保温杯里的水刚好温热,她几口喝下大半杯,这才觉得心跳稍微正常点。
把水杯放回去,又拿起手机解锁,点开昨晚跟闻珩的通话记录,还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也不知道那通电话算不算过关。
-
吃过早饭,尤语宁登了微博。
经过两夜一天的发酵,现在《故园》的热度和好评一路飙升,已经登上了微博热搜前几。
就连她的微博账号也涨了一大波粉,新增许多夸夸评论。
当然,跟昨天比起来,多了些负面评论。
尤语宁其实早就习惯了,再者事物都有两面性,有好的就有坏的,有人夸自然也就有人骂。
才开始接收到负面评论的时候,她也经常难受,现在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和接受这些不好的言论。
即便有些黑粉无中生有,骂得很过分,她也是一笑了之。
晚饭后,尤语宁出了趟门去丢垃圾。
才晚上七点,但冬季天黑得早,这会儿小区里的灯全亮了,有些老人带着小孩在楼下的小区花园里玩,倒也挺热闹。
还有一周就是除夕,小区里已经洋溢着新年的氛围,就连树上也挂着一串串的小红灯笼,一片张灯结彩,很有人间烟火气的热闹氛围感。
尤语宁丢了垃圾往回走,一群小孩追着跑来跑去,甚至拉着她的外套抱着她的腿玩起了躲猫猫。
“来呀来追我呀!”
“你别躲啊!”
“就不就不!略略略!”
……
就像是瞬间被一群小猴子包围住了,这不得不让尤语宁想起之前去山上看猴子时的窘境。
那是她第一次去看猴,没什么经验,提了一袋香蕉,一露面就被一群猴子包围住了,抓她的衣服和头发,扯她手里的袋子抢香蕉。
总之画面十分恐怖。
还记得那次她是跟柴菲一起去的,只是当时柴菲去买东西不在,她一个人不知如何是好,就听人群里传来一道男声:“你傻啊?”
“你傻啊?”
忽然间,两道声音奇异地重叠在一起。
久远的从前,清晰的现在。
尤语宁错愕地抬头。
迷离夜色,灯影幢幢,两米开外,许久不见的闻珩正单手插兜地盯着她看。
他穿着件很宽松的黑色外套,看上去落拓不羁。
微微歪着头,眼眸半敛,夜风吹过,额前黑色碎发微摆,垂在身侧的右手指间腥红色的一点忽闪。
有很淡的烟味飘过来。
尤语宁想起很久远的从前。
那仿佛也是一个很寒冷的冬天,山上的风吹得对面那个人的黑色外套微微鼓起来。
他说:“你傻啊?”
然后走至她身前,替她赶走那些猴子,拽着她走到安全的地方。
“下次来看猴,别把东西拿外面,藏包里,记住了?”
那人长得很高,跟她说这话时低着头,语气认真,像是认识她多年,没有半点陌生。
她刚说了声谢谢,柴菲就买完东西回来,他便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里。
这么些年,她记得那个画面,记得那个人,却不记得他的脸。
手腕忽然传来被禁锢的力道,尤语宁从回忆里抽身,低头,看见闻珩抓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往一边走。
“再不松开,给你们送作业了?”
送作业!
太可怕了!
“啊不要不要!”
小孩们像听见了什么恶魔低语,鸟兽一样立即四散开。
被闻珩拽着往前走,尤语宁抬头,看见他背影,看见他明暗交错的侧脸。
有些问题不由自主冒了出来:“闻珩,你以前去过岭山吗?”
闻珩脚步微顿。
“去过。”
“什么时候?”
“去过两次,你问的哪次?”
尤语宁想起当时那个男生说的话,很有经验的样子,便选择了第二次:“最近的一次吧。”
“2015年。”
2015年?
尤语宁心跳加速:“几月份?”
闻珩转过身,眉头微皱,不悦的样子:“那么久了我怎么记得?”
“……”
好像也是,都七年了。
但尤语宁还是没死心,继续追问:“那你去岭山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或者,有没有遇到过……”
“一个很傻的女生?”
闻珩抓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很傻的女生?”
尤语宁点点头:“嗯!”
“那可多了去了。”闻珩嗤笑,“女生有不傻的?”
尤语宁:“……”
“那有没有……”
“行了,别再问,记不清。”
尤语宁有些失落,低头才发现闻珩居然一直抓着她的手腕,还拉着她走了这么一段路。
“你——”她抬头,“抓得有点紧。”
闻珩垂眸,淡定地松开抓着她的手,眼神落到别的地方。
“所以,这就是你不说谢谢的理由?”
尤语宁不明白:“谢谢?”
“难道不应该?”闻珩理所当然的语气,“没我你能甩得开那群小猴子?”
小猴子……
尤语宁几乎是想把他当成多年前的那个男生了,但又想起他刚刚叫她别再问时的冷漠语气,大概也觉得这些问题很无聊。
想了想,尤语宁问他另一个问题:“你怎么在这儿?”
闻珩挑眉:“我回家不行?”
“回家?”尤语宁诧异,“你也住这里?”
“听你这意思,你也住这里?”闻珩上下扫了她一眼,“这么夸张,追我追到这里了?”
“……”
这都什么跟什么,有这么巧吗?
难不成他们一直住着相邻的两个小区?
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过。
而且,为什么他姐姐没有跟他住一个小区,反而住到了隔壁?
尤语宁一脑门子问题,想问问,但又觉得闻珩大概会说:“哦,这不是怕你知道了会缠着我?”
哎,还是算了吧。
只是让她更没想到的是,他们进了同一趟电梯,在同一层楼出了电梯。
然后,更离奇的是,他们居然!门对门!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明明从元旦假期最后一天到今天她都没有遇见过他啊……
真是邪了门儿。
“可以。”闻珩握着门把手冷笑了声,“居然住到了我对面。”
尤语宁:“……”
她想解释,但她觉得,解释不清。
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自己在橙阳嘉苑住得好好的忽然搬到这里来这件事。
况且闻珩是先住在这里的,而她才搬来不久,的确是很符合他误会的内容——
她对他图谋不轨,步步紧逼,故意搬到了他对面,以此制造更多的偶遇。
尤语宁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半句解释的话。
进门前想了想,好像还没和他说生日快乐。
“闻珩。”尤语宁鼓起勇气,“生日快乐。”
闻珩顿了一秒,妥协似的:“算了。”
“嗯?”
“过来。”闻珩勾勾手。
“怎么了?”尤语宁一边问着,一边不自觉地将门关上,朝他走去。
“虽然你很处心积虑——”
闻珩将门打开,开了灯,这才侧身让她进去:“但看在我生日的份上,就请你喝一杯。”
虽然这话听着很别扭,但尤语宁也习惯了,没计较,只顾着观赏他的家。
这套房子两室一厅,跟她现在租的那套房子布局不一样,装修也精美许多。
走到客厅,尤语宁才发现茶几上摆了一个蛋糕,还系着彩色的丝带,像是没拆封过。
“今天过生日,没跟朋友在外面聚聚吗?”
“下午聚过了。”
闻珩将车钥匙甩到玄关篓子里,脱了外套挂到门口衣架上,又从开放式厨房的吧台拿了酒和杯子过去放到茶几上,打开了空调。
门铃响起,他过去打开门,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两袋东西。
尤语宁闻到很香的烧烤味道,闻珩打开袋子,拿出了用锡纸包装的烤串。
她吃过晚饭的,虽然只是一份蔬菜沙拉,但也不算饿。
只是闻着烧烤的香味,她就觉得自己晚饭白吃了。
闻珩将东西一一摆好,给两个酒杯都倒了酒,推了一杯到尤语宁面前:“少喝点,别借酒行凶。”
尤语宁:“……”
怎么老是把她想成□□熏心的人啊。
她酒量不好,基本上一杯倒,所以一般是不轻易喝酒的,但今天毕竟是闻珩的生日,而且又是他亲自倒的酒……
想了想,尤语宁举起了杯:“生日快乐。”
说完跟他碰了下,喝了一口。
反正,好像是他比较怕自己占他便宜,而他一副对自己不感兴趣的样子。
闻珩打开电视机,拿过遥控器按了按,播放了一部情景喜剧,正好是尤语宁经常下饭时看的那一部。
熟悉的背景音乐响起,尤语宁感觉就像在自己家里吃饭喝酒,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俩人默默地吃串,并不怎么聊天。
因为有些重口,吃多了会觉得口渴,尤语宁没注意就拿着酒杯喝。
等到一杯酒喝完,闻珩拿了纯净水给她:“还真想对我做点什么?倒多少喝多少?”
这会儿酒劲还没上来,尤语宁摇头:“又没醉,你放心好了,不会对你做什么。”
嗯,不会对他做什么这句话说完没过多久,酒劲一点点上来了。
尤语宁有些晕乎地捧着脸,嘟囔着:“好困,不吃了。”
闻珩抬手腕看了眼时间:“八点,困了?”
“嗯……”尤语宁迷蒙地眨眨眼,声音迷糊又软萌,像没睡醒似的哼哼,“你为什么在我家?”
闻珩正在帮她拧开纯净水的瓶盖,听见这话动作一顿,看着她笑了:“你家?”
“嗯……”尤语宁趴在茶几上看他,“你怎么进来的?”
“这就开始了?”闻珩把拧开的纯净水递给她,“喝点水醒醒酒。”
尤语宁也觉得口渴,伸手去接水,迷迷糊糊地抓了个空,挥了挥,抓住了闻珩的手,拽过来,双手抱着水瓶才拿稳。
她想喝水,仰着头喝得到处都是。
闻珩看不下去了,绕过茶几从她手里拿过水瓶喂到她嘴边:“张嘴。”
尤语宁张开嘴,感觉有甘甜的清泉流进口中,舒服极了。
但是他喂得好慢,一点都不过瘾。
尤语宁意随心动,双手抱着他手腕往上抬,让水瓶倾斜角度大一些。
喝了小半瓶,闻珩不让她喝了,从茶几上扯了纸替她擦了擦嘴角脖子还有衣服上弄到的水。
正要起身收拾茶几上的残局,喝醉了的尤语宁就开始嚷嚷:“你出去。”
闻珩:“?”
“我想上厕所。”尤语宁边说边扶着茶几想要站起来,但却使不上什么力气,一直滑坐到地上。
闻珩叉着腰看她好半晌,无奈地弯腰拽着她胳膊提起来:“别耍酒疯。”
“嗯……”尤语宁哼唧着,站着就歪七扭八地要倒。
闻珩刚要松手,尤语宁直接栽到他怀里,整个脸都贴上了他胸口。
像是找到了床,还会发热的那种。
尤语宁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像是打算就这么睡了。
闻珩一只手还抓着她胳膊,另一只手动也没敢动地抬在空中,胸口有些痒痒的,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不上厕所了?”
尤语宁却连“嗯”都没“嗯”一声。
“喂……”
“蛋糕还没拆呢。”
“……”
他特意买的蛋糕,她居然连拆都没拆就醉得睡着了。
闻珩低头,看见她的头顶,柔顺的发,因为喝酒而泛红的侧脸,呼吸都变轻了。
这他妈……
还真对他借酒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