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孩儿的父王牛魔王。六界奉之为七大圣之一:平天大圣。与孙悟空齐名,赫赫威名,可见一斑。
这威名不像孙悟空的齐天大圣来得一般传奇,却也很有分量。先不说六界内多少个假借着他的名头干着不入流的勾当,就说他一没势力二没法器,凭着真本事闯出名声,已然强过六界之中大多数人。
红孩儿自小随着牛魔王,看惯了妖魔之间来往交易的勾当,妖性难改,又调皮好玩。本来只是和弘道商议着怎么逃出升天,弘道倒是想动手的,结果临阵退缩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出大事的红孩儿,一着急就使出了从父王那里学到的下下之策——毁尸灭迹。
不过彼时年幼的他又怎么会想到,不管怎么做,又不管怎么毁尸灭迹,他都不可能逃脱了。
不远处遥遥相望的普陀山,一看落伽山忽然窜起来火焰,就知道大事不妙。惠岸听得学子喧哗,也出来看,顿时就往落伽山跑去。弘道在云头上看见惠岸,恨不得拔腿就跑。
“这怎么了?我师父呢?”惠岸见弘道想要窜走,一把揪住弘道的后襟,弘道嘿嘿笑了两声:“惠岸大哥,那个……红孩儿和菩萨在下边呢!”
一往下看,果然有个小人儿在火海中穿行。惠岸凝眉,丢了弘道,速速开始结印施法:“我一会儿再和你算账。”
惠岸虽然只是观音座下的弟子,六界之中也只得一个行者的称呼。可修为却是实打实的扎实,再者他也不似其他佛门弟子一样五行属金,观音的本事真传,他也得了不少。一招江海凝波祭出,紫竹林里的潭水竟然像泉眼一样,不断向外汩汩冒着水,三昧真火也熄了大半。
弘道在一旁看得愣了,想不到惠岸其貌不扬,也能有这样的本事。
再一招云生结海,与熊熊火海来了个激烈的碰撞。紫竹林的大火总算是熄了,青烟吹起,一片焦黑之中,还隐隐冒着点火星子。
被淋成落汤鸡的红孩儿,被凉水一浇,醒神了,看着那倒塌成废墟的水榭,后知后觉地蔫了。乖乖,他这是做的什么事?
惠岸拎着弘道落下云头,转而擒向了红孩儿:“我师父呢?”
红孩儿望着眼前的破败,自知是彻底闯祸了,对上惠岸质问的眼神,抬手虚指了指那认不出形的水榭:“观音她……”
惠岸一个闪身,就来到了水榭前。水榭所用建材虽然是神木,却也耐不住四大天火之一的三昧真火,当即就变成了废墟一片。
好在废墟并不厚重,惠岸随手施法,便看见了人。
“师父!”惠岸将人从废墟里拉出来,不免也惊讶了一番。虽然衣服有所毁坏,人却毫无毫发无伤,同样是四大天火之一,当年却让她伤成了那样。
观音毫发无损,弘道和红孩儿也很是震惊。知道还有转圜的余地,纷纷都走向前去。惠岸注入一段真气,观音便悠悠转醒。
“师父,你有事吗?”
“惠岸?!”阿音还没从昏迷中彻底清醒,动了动胳膊,就被捆仙绳给勒得更紧。
惠岸将捆仙绳取下,认出这是太上老君的法器,睨着红孩儿问:“你怎么偷到的?”
红孩儿心虚地笑了笑,用胳膊顶了顶弘道。弘道讪笑着摸了摸脑袋,“这事,是个误会、误会。”
“误会?”惠岸冷笑着将捆仙绳在两人面前晃了晃:“倒是和我说说,动用到捆仙绳,又动车用到三昧真火的,是什么误会?”
惠岸的薄唇轻轻碰了碰,言语之间的质问让两人惭愧地对看一眼,默默低下了头。
“师父,这两人妖性难改,弟子请命,责罚这两人。”
阿音被叫到,方回过神来。
惠岸手中的捆仙绳完好无损,紫竹林里面除了她什么都被大火烧了。捆仙绳将她束缚住的时候,那股扑面而来的灼热感怎么也不可能是假的。这种灼热感就和面对着涅槃火的感觉一样,并无二致。可是,为什么她又忽然昏迷过去,并且毫发无损呢?
“惠岸,按照天条律令,此事该如何处置?”
惠岸想了想:“打伤上仙,应该上报天听。”
闻言,两个小人大惊失色。红孩儿语气愤愤:“我爹可是牛魔王!你们怎敢!”
上报天听之后,便是玉帝处置他们,动动脚趾头都知道,没有受个七七四十九道雷刑,也要被刀劈斧削。但最大可能,还是被抬上斩妖台。玉帝的手段近万年来大家都看在眼里,甚至清清楚楚,没有玉帝想不到的法子,并且玉帝也从来没有定数。
“怎么不敢?”阿音鲜少生气的,这下却被红孩儿气笑了:“你父王再厉害,还是要听天庭的。若说你有个父王,我何尝没有一个厉害的师父。六界里面要是事事都要看你背后有没有人,那岂不是乱套了,你说对吧?弘道。”
被点名的弘道脸色一白,垂下来头。是呀,若是如此,他背后又能有什么人给他撑腰呢?
见这条毛毛虫果然如此懦弱,红孩儿的暴脾气又一下烧了起来:“你倒是说话呀!可是你教我这么做的,怎么你现在不说话了?”
弘道被红孩儿推来搡去,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菩萨,这一切都是我想的,红孩儿是无辜的。”
“那你说说,你为何要绑了我?”
“我……”弘道紧张得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他低着头快速地绞着衣襟:“我就是……就是不喜欢你!你装着清高,却把红孩儿关在这里,红孩儿想家你也不送他回家。说要给我找师父,到现在也没找,你就是个骗子!”
阿音默默听着:“仅此而已?”
“对啊。”弘道抬起头,继续说道:“你铁定是要骗着我留到金蝉子回来,再把我收入佛门。我怎么可以让你得逞!”
“你想杀我,那红孩儿呢?你又是怎么撺掇他的?”
“我向红孩儿学了御火之法,虽然没有多厉害,却也可以召唤得出神火,本来我是打算自己动手的,可是……”
“可是你这个小人,临阵脱逃!”红孩儿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骂着他。弘道没有辩解,只是继续低着头。
“你怎么可以学御火之法?”阿音忽然一把抓住弘道的肩膀,弘道被迫抬起头来,不明白阿音怎么如此激动。
“你五行属木,可以学水土之法,若是学火法,可是会走火入魔的!你不要命了?”
弘道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上下唇瓣碰了碰:“我……我不知道呀……”
小毛毛虫本来修得也是散修,不知道确实情有可原。
阿音探了探他的脉搏,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估摸着是小毛毛虫学艺不精,才松了一口气。
相比之下,红孩儿就没那么幸运了。不管怎么说,动手的那个人都是他。
这时候,却又从云头落下一位仙子,这人正是丢了捆仙绳的太上老君。今日他总隐隐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奈何玉帝召见,才没来得及细想。方才掐指一算,果然出了事。
太上老君看看四周,再看到了惠岸手里的捆仙绳,登时也明白了什么。提起弘道的耳朵,就是一顿臭骂:“混小子,偷了老夫的捆仙绳,竟然敢来菩萨这里造次!”
“哎呦!”弘道真是有苦说不出,不想太上老君一把年纪了,力气还这样大:“好爷爷,您饶了我吧!”
“哼,我可以饶你,天规戒律会饶了你吗?可不是真以为你们做的这事,没人知道了吧?”
闻言,在场之人都向天上看了看,果然发现云头上站满了好些仙友正议论着朝这里看。红孩儿这才发现自己愚不可及,附近的洲屿早就住满了神仙,更不要说普陀山客卿众多,要是真有什么事情发生,怎么能瞒过这么多人。
“老夫之见,弘道偷盗法器,红孩儿妖性难改,偷袭菩萨,应该即刻押往天庭。再传牛魔王前去,旁听公证。”
红孩儿脖子一梗,脸色顿时涨的通红,气冲冲道:“你这个臭老头!我的错便是我的错!你还要把我父王喊来!你安的什么居心!”
红孩儿虽然顽劣,却也不喜欢把事情扯到不想干的人身上。太上老君依旧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弘道自知对不起红孩儿,拦在红孩儿面前,说:“你安心,我定然不会让你一个人受苦的。”
红孩儿咬咬牙,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菩萨,老夫这就带这两人前去天庭。”
“不可!”弘道拦在红孩儿面前,他和红孩儿身高差不多,稍微一护,就把红孩儿藏在了身后:“他没有错,要带走就带我走吧!”
“你和他们说什么道理!”红孩儿更是生气了:“不如你我一道三昧真火,叫这些人都给我们让路。”
弘道不做声,轻轻摸了摸红孩儿的金刚镯,红孩儿气得直翻白眼。
“你,老夫我不会放过。他,我也要带走。”太上老君向身后忽然降临的侍从比划一下,这些人就赶紧上前去。
弘道凝神静气,结印施法,生出神火让众人近不了身。太上老君拂尘一扫,那火就灭了。弘道再凝,来来回回,到底还是太上老君修为高,不再手下留情,略一用力,火就熄灭了。
弘道忽然像遭了反噬一样,一口血水从喉间喷出。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红孩儿被吓了一跳,蹲下身去看着他。
“慢着!老君!”阿音忽然拦在面前,将那些侍从通通推开,俯身在弘道的脉搏上探着。
弘道的脉搏跳得十分快,看起来似乎强健有力,可是从弘道的脸色来看却并不是什么好兆头,物极必反,定有古怪。弘道难受得一个字也嚎不出来了,面色通红地缩在地上。
“老君,快来看看!”
太上老君凑上前去,探了探他的脉搏,更加奇怪:“这脉象,似乎是修为长进所导致的。只是……”
两人沉默,无需任何话语,已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红孩儿这些日子和弘道相处,并非没有感情,发现气氛这样沉闷,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我说,你们要治罪可以!那也得给活人治罪!他究竟犯了什么病?”
没有人应他,他就更加生气,不停地吼叫来表示愤怒。
“小友,稍安勿躁。”
如钟鼓一般厚重的声音忽然传开,红孩儿的心情莫名就被平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