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有消息了吗?”林羽泽忙问。
张喜凤:“去河东村附近的林子、道路寻找的那批人回来了,说没找到。”
林羽泽:“再往远了找,按照正常的脚程,不会走太远,把周边的村镇都找一遍。”
“是!”
林羽泽擦了擦额头上急出来的汗,明白了什么叫做现世报,当初自己不告而别,想来霍将离一定又急又伤心。
林羽泽在驻地里不停的反思自己的过错,直到傍晚士兵来报找到人了,才从自怨自艾中出来。
“人在哪?还好吗?”林羽泽急冲冲的问。
“禀大人,夫人在山池镇的一家驿站里。”
总算舒了一口气,林羽泽立刻骑上马尾随士兵而去。
霍将离坐在客房里,她半夜收拾好行李便悄悄走了,去了一个狗娃从没去过的镇子,却没想到林羽泽会派那么多人寻她。
门外站了两名士兵,驿站老板和别的客人也不敢来打扰,霍将离想出去,两名士兵便把路挡住,说等会儿林大人便来了。
何必来寻她呢?待她娶了那富家小姐,日子必然会越来越好,只要没有她这样碍手碍脚的存在,占着林羽泽正妻的位置。
太阳渐渐落山,外面飘起小雨。林羽泽快马加鞭赶到驿站,身上被淋湿了大半。
一把推开客房的门,林羽泽走进去,看到霍将离并腿坐在榻上,看着窗外。
“为什么要走?”林羽泽气喘吁吁的问。
回过头,霍将离看到林羽泽有些狼狈的模样,心脏微微紧缩,原来狗娃也会为了她而着急吗?
林羽泽掏出怀里已经濡湿的纸,放到霍将离手上,再次问道:
“为什么要走?”
拿出笔,霍将离一笔一划的解释:薛家小姐做妾太委屈了,娶她做妻子对你有很多好处。
林羽泽不可置信的问:“所以你就把位置让出来?”
霍将离点点头。
“你!你就不委屈了?”
霍将离摇摇头,写道:“我是自己走的,你不算违背誓言。”
林羽泽抬头仰天,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你把我当做什么?”
霍将离认真写道:家人。
“就这样?”林羽泽声调上扬。
霍将离又在前面加了四个字:最在乎的。
“我娶别人你可会难过?”
霍将离犹豫着怎么回答。
林羽泽抚上霍将离的脸颊,让她的视线无法躲开。
“告诉我实话。”
手中的脸微微上下点了点。
林羽泽心中微微一动,或许她太较真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谁都离不开谁了。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早就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了。
林羽泽说:“你不清楚何谓喜欢、何谓爱也不要紧,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娶别的任何人,我只想娶你。”
霍将离呆呆地看着眼前明明相处了十数年,却越来越陌生的人,匆忙来找她的林羽泽胸口快速起伏着,脸上满是急切,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从来没有的认真。
从小便被抛弃,她是一个不值得被爱的人,她也从未奢望过狗娃爱她,她亦不明白何谓爱,只要狗娃过得好,便是她最大的愿望。
霍将离心下涩然,拿着笔艰难写道:
“我只会连累你。”
林羽泽仿佛感受到了霍将离心中的胆怯,蹲下身,抓住霍将离的手问:
“如果你不是哑巴,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霍将离迟疑了很久,才在林羽泽殷切的眼神中缓缓的点了一下头,然后霍将离不自觉的又想侧过脸去避开她的眼神。
“若你不是哑巴,你愿意我娶别人吗?”
迟疑了更久的时间,霍将离艰难的点头。
林羽泽再次伸手扶正霍将离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林羽泽放柔了声音,“那如果我说,无论你是不是哑巴,你都是我唯一认定的妻呢?”
林羽泽盯着霍将离的眼睛,霍将离总喜欢错开她的眼神。
可这次,霍将离没有撇开头去,林羽泽能从对面的黑眸中看到自己。
写字太慢了,霍将离丢开笔比划道:不可以,别人会笑话你。
林羽咧开嘴微笑,抓住霍将离的两只手,拢在自己双手中,说:
“我觉得你未必在乎别人的看法,刚好,我现在也不在乎了。”
林羽泽看霍将离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知道她已经解开心结,只是多年来固定的想法还纠缠在脑海里。
林羽泽强硬的横抱起霍将离,笑道:“走吧,跟我回家,我林羽泽就认你这么一个媳妇儿,可不能跑了。”
蒙蒙细雨中,霍将离偎依在林羽泽怀里,除了有零星的雨丝刮在脸上,她被林羽泽用披风紧紧的裹着,马在官道上奔驰,她却感受不到任何寒意。
后面跟着的是林羽泽手下的士兵,驻地里仅有的二十多匹马林羽泽全部带出来了。
哒哒的马蹄声中,霍将离恍然意识到,以前怕黑喜欢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孩子,如今真的长大了。
霍将离整个放松,将身体完全靠在了林羽泽的怀里,看林羽泽现在一本正经的样子,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调皮的狗娃,被林大夫打的哭鼻子。
笑意渐渐染上眉梢。
怀里有轻微的动静,忙着看路的林羽泽没看到怀中眉眼弯弯的霍将离,以为她是怕冷,把披风裹得更紧了些。
林羽泽让士兵们回驻地,等她带着霍将离回到家时,两人几乎湿透了。
把霍将离按在榻上,让她裹着棉被,林羽泽则手脚利索的去烧水。
虽然不会像武林高手那般用内力烘干衣服,但这种程度的寒冷,林羽泽现在不怕了。
“嘶!”
林羽泽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怎么伺候过人,为了让火烧的旺一点,拼命添柴时被柴薪锋利的断口割破了手。
一时间有些感慨自己从原来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变成了现在这样。
林羽泽将热水倒进浴桶,招呼霍将离来洗澡。然后再去烧自己洗浴的水。
坐在热气腾腾的浴盆里,霍将离放松的闭目靠在桶边,自懂事以来,似乎从没这么轻松过。
心里那把沉甸甸的锁链,被林羽泽的一番话解开了。
如果狗娃真的不曾嫌弃她,那她是否也可以,像那些正常的内子般,得到另一个人的喜欢,亦或是,爱。
可是,那些明里暗里嘲笑狗娃的人,都是因为她,狗娃才会被人笑话。
她早将别人的闲言碎语当做耳旁风,可那毕竟是狗娃,即使狗娃说不在乎,她又怎么忍心。
“将离?别再浴盆里睡着。”林羽泽洗完发现霍将离闭着眼靠在浴盆里。
林羽泽走近了才发现水面只没过霍将离的肩膀,又没有泡沫花瓣浮在上面,她这一走进几乎全看光了。
脸上瞬间通红的林羽泽别过脸去,霍将离却突然抓住她的手。
林羽泽回头一看,霍将离单手比划道:我讨厌别人嘲笑你。
“啊?”被湿漉漉的手拉住,林羽泽脑子没跟上。
霍将离又指了指自己。
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害的我被嘲笑么?
“你现在还怕别人笑话你吗?”
霍将离摇头,那么多年了,她及不在乎那些人,也不在乎那些人说的话了。
“我也不怕了,将离,以前是我没本事,让别人欺负,现在没人敢在我面前说那些风凉话了,至于背地里,谁管她呢?”
“你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林羽泽补充道。
顺着霍将离指向自己的手看过去,林羽泽看到大片雪白的肌肤,和手臂截然不同的肤色。
“咕噜~”林羽泽无意识的咽了口口水,眼神也不受控制的越来越直。
霍将离总算从自己纠结的事情里出来,意识到了当前自己的窘境,脸色爆红,整个人噗通缩进水里。
林羽泽摇了摇脑袋,让意识从僵直的状态中回来,可浴桶里的人红着个脸又低头做鸵鸟状的样子,又不住的吸引她的目光。
霍将离埋着头,等林羽泽离开后,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她不讨厌狗娃这样。
可是,实在是太陌生了,这种感觉。
刚放松下来的霍将离突然又听到了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子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捞出来,浴巾很快裹在了她身上。
“夫人,春宵苦短,咱们去生个小哑巴吧。”
林羽泽脸也红,硬着头皮假装自己不害羞,既然霍将离这么爱纠结,她就应该一次下点猛药,省的总想把自己推出去。
没想到把霍将离放到榻上后,她把俯身的林羽泽抵开,一脸的不赞同。
“不生小哑巴?”林羽泽问。
霍将离红着脸点头。
“那就生个小狗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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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来,霍将离没有起身,看着房顶。
被子下的身躯不着寸缕,狗娃的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
以前的狗娃睡觉十分规矩,连翻身都少见,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她回忆着这一年,似乎是从县考那次回家以后。
那天晚上狗娃很晚才回来,桌上的饭菜她打算再去热一热,看狗娃的表情,可能还是没考上。
她看看狗娃闷闷不乐的坐在床边,心想不吃饭可怎么行,她去拉狗娃的衣袖,想把狗娃往饭桌那边拉。
她看见了一双通红的眼睛,一股力道打得她头一偏,头有些晕,耳朵嗡嗡作响,半边脸都麻了。
她杵着地直起身子,还好没撞在桌上把饭撒了,等狗娃饿了应该会自己吃吧,她不该在狗娃心情不好的时候去烦她,狗娃一定是心里憋坏了。
后来,狗娃的情绪越来越容易爆发,她能感觉到狗娃心里的挣扎,或许是想逼她走吧,她并不是全无感觉,她能看到狗娃眼里的痛苦。
无论打她也罢,去找别的内子也罢,她其实不是很在乎,她只要狗娃过得好,然后将来读书考取功名。
林大夫逼狗娃娶她之后,她便料道会有那么一天,她早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等狗娃长大后就悄悄离开,她早就打算好了。
狗娃立了军功回来,她心里是最高兴的,可心里又越来越煎熬,这意味着她该走了。
她却突然开始舍不得离开,天天都对着她笑的狗娃,她好舍不得。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脱离她的掌控,尤其是狗娃性情大变,以前的别扭和阴郁消失了,眼里的眷恋让她恐惧,她不能害了狗娃,不能!
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走,却............
“想什么呢?”林羽泽慵懒的声音想起。
霍将离看着林羽泽,眼中闪烁,仿佛有万千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