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林羽泽连轿子都来不及坐,是跑到冷宫的,宫殿门大开着,林羽泽心中咯噔一下,冷宫大门平时都是上着锁的才对。
里面传出女子说话的声音,林羽泽一听就认出来,是周婕妤的声音,她怎么会在这里?
周瑾:“此话当真?”
余容虚弱的声音传来,“骗你作甚。”
林羽泽几步踏进去,赵许庆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明黄色的后摆在门后一扬,他就再看不见林羽泽的身影了。
“阿容!”
林羽泽冲进院子,周婕妤拿着药瓶站着,而余容歪着身子坐在地上。
林羽泽一个箭步冲过去,顾不得问话先塞了一颗续命丹到余容嘴里。
余容看见一个令她心悸的身影出现,下一秒,她感到那个温暖的怀抱回到了身边。
“阿泽?”余容不敢相信得看向手中的布偶,她没了林羽泽的头发,怎么会?布偶上滴着几滴血迹,她的血......难道是因为孩子吗?
林羽泽紧张得看着她。
“她喂你吃了什么?”
林羽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真的会回来了!余容欣喜的放下手中的布娃娃,又摸了摸林羽泽的脸,是阿泽。可又悲伤的想到自己时日已无多。
“阿泽,你回来了......”
林羽泽惊讶,余容竟然知道这段时间不是她?怎么可能,明明身体外貌并无变化。
林羽泽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容抱着林羽泽的手用尽了全力,林羽泽身后的一双手抓的指节发白。
“你去了哪里,我喊你好久,你都没有回应,我等了你好久,你都不来见我。”余容仰着头看着林羽泽,眼中也全是她。
林羽泽发现余容完全不在状态,她问的问题完全没有回应。转而审视得看着周婕妤。
“你喂了她什么?”
周婕妤看着林羽泽锐利的眼神,产生了混乱的荒谬感,好像她再次置身于巫蛊事发的永福宫里,只是上回她是看热闹的人,而这回被皇上用冰冷眼神望着的人,换做了她。
这世上当真有风水轮流转的事。
果然帝王薄情,她以前,还倔强得不肯相信。周婕妤嗤笑一声,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感情错付了人。
“臣妾怎敢毒害皇上心爱的女子,不过是些清润止咳的药浆罢了。”
余容一愣,林羽泽未出现之前,周婕妤还对她说是无解的剧毒。
周婕妤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灵动的神采,“臣妾就是想知道,是不是她害死了臣妾的孩子。”
她的眼神空荡荡,“臣妾每次问您,您都说会给臣妾一个交代的,我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您还是那这句话来敷衍臣妾。”
周婕妤终于看清了皇帝眼中的敷衍,看清了负责查彻查此事的皇后娘娘眼中的无奈和推诿。
她才明白了,阖宫上下,真正关心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到底是被谁害死的,只有她自己罢了。
大概,也会像宫中那些无头悬案一般,永远查不出真相。
周婕妤手一松,瓶子落在地上,赶来的赵许庆迅速捡起来递给手下的小太监吩咐道:
“快拿去太医院让太医看看是不是毒.药。”
周婕妤道:“臣妾是想用毒.药骗余容说出真相罢了。人之将死,总不至于还说谎话骗臣妾”
“朕早与你说过,余容是被她人所推,并无害你之心。”
周婕妤露出苦涩的笑意,“您当时那般宠爱余容,或许您也被她蒙蔽了呢?”
林羽泽默然,她的心本就是偏的,周婕妤不信她,她无话可说,到底是没有真让余容喝下毒.药,她对她也有些愧意,本想让此事揭过。
林羽泽往怀里一看,却觉得余容在刻意侧着脸。轻轻捧住余容的下巴,转过躲着得那半边脸,足有两寸长的伤口鲜血淋漓的出现在余容的脸颊上,刺痛了林羽泽的眼。
她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对着周婕妤道:
“你干的好事?”
周婕妤看到伤口,自是知道要怪罪她了,麻木的点头,跪在地上,万念俱灰之下,竟是连求饶的心思都没了。
“朕稍后再处置你。”
横抱起余容,林羽泽大步离开了,太监宫人们也紧随其后,没一会儿,就只剩周婕妤一人孤零零跪在冷宫中。
凤仪宫内,皇后端坐着,窦佳茗小声哭着跪在下方。
“皇后娘娘,该如何处置她?”太监问道。
皇后慢条斯理得喝完手中的茶,才开口问身旁的宫女。
“听说皇上去西苑了?”
“是的,娘娘。”
皇后思忖了片刻,道:
“将窦常在送回宫去吧,至于惩处,容本宫再想想。”
将窦佳茗押过来的太监一头雾水,看皇后娘娘的态度,显然是打算放水,窦佳茗显然不是什么有背景之人,为何和从轻发落?
上一会抓到擅闯西苑的妃嫔那是在两年前了,当时那名妃嫔可是被关在宗人府里罚抄了百遍宫规才放出来的,那还是高位妃嫔的待遇了。
像窦佳茗这样位份低微的犯下这等过错,直接被打入冷宫都不算过。
窦佳茗被送走后,皇后身边的宫女也不解道:
“娘娘,为何轻易放过那窦常在?”
皇后起身,由宫女扶着缓缓走出主殿,看着层峦叠嶂的宫室飞檐,感叹道:
“本宫看似大权在握,统领四苑,其实又有几分可以任凭心意的余地呢?还不是看皇上的心思罢了。”
窦佳茗是去冷宫找余容的,她如何处置窦佳茗,端看皇上如何处理余容了。
三更天了,林羽泽守在床边,看着余容的睡颜,太医来看过,说动了些胎气,并无大碍,好生将养几日就能恢复。
就是脸上的伤口,太医说指不定会落下疤痕。疤痕的事她自有办法,挥挥手让太医下去了。
林羽泽伸手想去触摸余容的眉眼,在距离不足一厘的地方又停住,她怕扰了她的睡眠,又收回手来。
那么令她在意的人,为什么不是将离?怎么可以不是将离?
林羽泽坐在榻边,有些挫败的捂住脸。
余容的睡眠很差,不过一个时辰就醒了,睁眼的瞬间看见靠在床柱上养神的林羽泽,才安了心。
小心翼翼得将手滑出被子,握住了林羽泽垂在身侧的手。林羽泽睁眼看她一眼,犹豫了片刻,还是反握住了那只柔荑。
“怎的不多睡会儿?”
“怕你又消失了。”
余容答得自然,林羽泽只是沉默。
第二日。
林羽泽问余容可要严加惩处周婕妤,余容想了半晌,同是身陷后宫的女子,她还是不愿去为难周婕妤。
周婕妤小产后失去理智,其实,又何尝不是个可怜人。
从无所察觉,到眼看着肚子一天天越来越明显,虽然触及不到,也能感受到一个小生命在自己的体内渐渐长大。
她自是明白失去孩子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何等的痛苦。
所以,最后便让林羽泽从轻处置了。林羽泽应了,让赵许庆将人交由皇后按照擅闯冷宫处置。
赵许庆临走前支支吾吾问道:
“皇上,昨晚,那个,温常在怎么办?”
赵许庆没注意声量,被余容听到了,余容在意的问:
“温常在,可是诗兰?”
林羽泽想起昨天那个衣衫几乎被撕烂的女子,温诗兰?那不是和余容关系要好的妃嫔吗?背对着余容的林羽泽脸色有点不好看了。
赵许庆看林羽泽脸色一变就知道自己闯祸了,脸色也是一变,气氛霎时间诡异起来。
余容不由得为窦佳茗二人担忧起来,她被关进冷宫后,和她们断了联系,两人一定都急坏了。
林羽泽挤出一个比较的自然笑容,转过身去说道:
“昨日赶来冷宫找你,恰巧遇见了她。”
又道:
“你不是想让她们搬过来与你同住吗?你这几日好好养身子,过几天朕就让她们搬过来。”
余容大喜过望,不疑有它。
林羽泽不动声色得将赵许庆拉出去。
“昨天那女子呢?”
赵许庆小声回道:“用承恩车送回去了。”
林羽泽点点头,补充道:“给她升几级,再多赏些东西去,昨日是......是朕孟浪了。”
赵许庆宽慰道:“皇上愿意宠幸谁,那是谁的福分,怎么能说——”
林羽泽懒得听他废话直接竖起手掌让他闭嘴。昨日那阵仗,哪似是在侍寝,简直就是......希望小姑娘不要留下什么阴影。
常宁宫内,许多人悄悄透过窗缝,想知道承恩车送来的是谁。自余容后,常宁宫就似是转了运了,不知道下一回,是否能轮到她们。
能得承恩车送来,本是所有人渴望的事,谁知下了车的温诗兰,衣服虽然已换了一身,脸却白得像纸一般。
窦佳茗先一步被太监送回来,听到温诗兰去寻她的消息,小脸一皱差点又要哭了,幸好没多久温诗兰就回来了。
呆呆看着温诗兰被人从承恩车上扶下来,窦佳茗自然知道这车是专门送侍寝妃嫔的。温诗兰脚下一软未踩稳,窦佳茗才反应过来忙去扶她。
温诗兰抓着窦佳茗的手臂,虚弱道:
“你怎么会在常宁宫?”
窦佳茗正要回答,温诗兰已无力去想这些,只呐呐道:
“算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窦佳茗还欲问些什么,温诗兰道:
“佳茗不要问好吗?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窦佳茗住了嘴,不敢再说话,扶着温诗兰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温诗兰蜷缩在床上,身子仍不住得一阵阵发抖,又一床被子压在了身上,温诗兰抬眼。
窦佳茗道:“诗兰姐姐是不是冷?我的被子也给你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