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林羽泽看着孩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褪去。
她并没有和余容说过她想立谁,余容也默契得没有和她提起。
林羽泽尚有兄弟姐妹在京城,有些比林羽泽年纪大的已有子女,只是没有孙辈的人。
比林羽泽年纪小的多的,林羽泽登基时他们还没来得及有子嗣,就被喂了药。
但其实大家除了子嗣这一点,大都过得不错,没有了利益纷争,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又重新变得纯粹,时常邀约在一起游玩。
老实说她们过得不比林羽泽这个皇帝差,还更自由。
无论是封了爵位得还是无品无爵的,宫里待他们都很好,用物赏赐都不缺,毕竟人不多,开销也小。
同辈血亲里,林羽泽还有三十多位兄弟姐妹在世,加上侄子侄女,一共也就五六十人。
可想而知若是没有用药这一祖制,数代积攒下来,现在的宗室将是怎样的庞然大物,血脉旁系,盘根错节。
宗室之祸,前世林羽泽已经感触颇深,虽然这里的规矩有些不近人情,但并非不是一个好法子。
林羽泽并不想废了这条规矩。
小五仁的性子太简单直接了,她的不谙世故让林羽泽觉得自己这些年对她的保护太过了。
在皇宫这样的地方,有心皇位还这般天真,是不合时宜的。
莫珺伪君子般的性子林羽泽并不太喜欢,可是这品性却反而是做皇帝的好料子。
余容应该也是希望小五仁坐上那个位置的,但林羽泽更想看孩子的意思。
若是小五仁着跳脱的性子更喜欢宫外的生活,余容也许也不一定会坚持。
但这话不能林羽泽来说,以她的身份去告诉余容这个,会另余容觉得林羽泽是想将位置传给别人,故而借了小五仁想法这个借口。
晚上回到北宸宫用晚膳时,林羽泽看小五仁还算好,没有哭过的迹象,看来并似乎没有受罚。
余容和林羽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知道小五仁在上书房那句话在别人耳里是大逆不道的惊人之语,但在林羽泽这里可大可小,纯看林羽泽心情。
两人吃过饭,宫女带着小五仁去外面散步消食,林羽泽这时候习惯去打坐。
从十年前开始,每天打坐的时间就超过三个时辰之久。
林羽泽也曾懈怠了一阵,因为无论怎么练,功力都没再增长过,全让体内的蛊虫给吞完了,既然如此不如不练了,没了真气养着,体内的蛊虫不时有抵不过忘情诀的势头。
结果林羽泽那阵子一会儿面若寒霜像个冰块一样,一会儿有说有笑与常人无异。
别说身边的人了,她自己都受不了,只好每天按时打坐,给体内蛊虫喂的管饱。
林羽泽刚起身要走,余容就拉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林羽泽不解。
“今日别去了。”
林羽泽便明白了,道:“身子又不舒服了?”
余容点点头。
两人体内的蛊虫,长时间不交合,余容体内的母蛊便会不安得躁动,让余容腹中疼痛。
若是放任不管其实也没什么副作用,过一夜蛊虫就不会作乱了,直到下一次发作。
一番云雨过后,林羽泽尚且精神,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帷幔,觉得发明这蛊虫的人真是一言难尽的天才......
余容圈着她的脖颈靠在她的锁骨上。
“阿泽,在想什么?”
“在想这蛊虫,当真有意思。”
余容在林羽泽锁骨那咬了一个印子,不满道:“后悔了?”
林羽泽摇摇头,虽然这蛊虫不好伺候,但若不是这东西,她现在恐怕就跟千年寒冰一般了,哪里还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余容成熟而妩媚的脸上透出认真的神色。
“要不,臣妾再给小五仁生一个弟弟或是妹妹?”
林羽泽瞪大了眼,被余容吓了一跳。
“不可。”
余容道:“皇上身子骨是不如从前了,但也未到不可的程度。”
林羽泽被怼得无话可说,“两个孩子,很难一碗水端平的。”
皇位就一个,到时候两个都想要,那可怎么办?那些不是同一母亲生下的孩子就罢了。
林羽泽万万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上演反目的戏码。
第二天,余容不在寝宫内,林羽泽看到小五仁就把她拉到一边问:
“昨天你母妃如何对你说的?”
“母妃问儿臣为何要说那句话。”
“然后呢?”
“母妃问儿臣想不想做太子。”
“你是如何回答的?”
“儿臣说想出宫玩,要是做太子不能出宫玩儿臣就不想做了。”小五仁老实道。
林羽泽:“......”
“你母妃还说了什么?”
“母妃说儿臣没出息。”小五仁嘴一嘟,不太高兴的样子,她还是希望母妃能多夸夸她。
虽然孩子不被外物迷惑遵从本心是好事,林羽泽亦认同做皇帝不一定好的观点,可林羽泽也觉得小五仁这样会不会太没追求了点。
这做父母的,即希望孩子过得幸福快乐,又希望能有所成就,真是操碎了老母亲的心。
“父皇,儿臣要是不做太子,以后母妃会不会被人欺负呀。”
林羽泽揉揉她的脑袋安慰道:“不会的,有父皇在呢。”
......
凤仪宫中,皇后端坐在首位,余容坐在略微下方一些的位置,与皇后一同接受着众妃嫔的请安。
皇后身着绣着明黄色金丝滚边的裙摆,头上戴的朱钗也是宫中最好的之一。
余容穿着雪青淡紫的裙子,在更加端庄雍容的皇后身边,却丝毫不敢让人小觑。
皇后的眼神宽和,瑜贵妃的眼神却仿佛看透了你整个身体。
虽然皇后更为尊贵,且带人平易近人,可众妃嫔更惧怕的,还是瑜贵妃。
皇后那里皇上鲜少踏足,瑜贵妃那,皇上可几乎是天天宿在那里。且此时的皇后已是被架空了一半的空架子,宫中大半事务是余容在管。
尤其是掌管所有人份例的内务府,是在余容手中的。大家现在宁可得罪皇后,都不敢得罪余容,敢去触老虎须的几个人,可都是前车之鉴,大家都还记着呢。
再加上最近立储的事情,五公主和长公主闹出那一出,大家都紧盯着,后来听说五公主因为出言不逊,被禁足在宫中一个月,顿时宫中风向就变了。
说出那等话,也只是禁足,这相当于死罪、活罪全免了。已经有不少人怀疑是否是皇上私下已经对五公主承诺过什么,才给了五公主那样说的胆量。
宫中捕风捉影的消息越来越多,皇后已没了以前稳坐钓鱼台的好心态。
如果林羽泽真的将五公主立为储君,那以后,她和珺儿在这宫中,还有地位可言吗?
她身为皇后,珺儿身为嫡长公主,皇储却不是珺儿。她们娘两最终恐怕会沦为宫中的笑话,任人奚落。
皇后看了一眼一侧的余容,余容亦看了她一眼。皇后微微迷了眼,余容脸上则是笑意不变,视线交汇之处仿佛有火花出现。
皇后看余容的笑脸,怎么看都像是在嘲讽她这个快有名无实的皇后,放在扶手上的右手用力捏紧,甲套在扶手背上划出一道印子。
“这宫中那么多年了,却都是一些老面孔,本宫都看腻了,不知皇上有没有腻。”皇后道。
余容抿着笑回应,“臣妾不似皇后娘娘这般心胸宽广、贤惠体贴,做不到劝皇上广纳后宫。”
以前劝林羽泽广纳后宫的人自是少不了皇后一份,她心中肯定是不愿的,可奈何祖宗规矩在那,她又怎么敢像余容这般,妄想独占君恩。
多少妃嫔试图这么做过,到最后都是被厌弃的结局,偏偏余容......
皇后看着她的脸,余容脸上的伤痕犹在,只是已经浅了许多。她在意脸上岁月的痕迹,却偏偏不在乎这道碍眼刺目的疤痕。
那么多年过去,皇后能感觉出余容面容并未变老多少,青春容颜仍在,她却老了。
下意识想抚上自己的脸,被理智所制止,皇后眼冒着怒意的火光。
“还望瑜贵妃教好五公主宫中的规矩礼仪,莫让人说了五公主像是长在乡野的野孩子。不仅毫无体统,还出言不逊。若是贵妃教不好,本宫身为嫡母,可以代为管教。”
皇后话说的很不客气,余容回的也毫不留颜面。
“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五公主性子顽劣,自有臣妾去教。不过长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教导的很好,皇上都夸长公主和您一般性子沉稳,只是......说话总是心口不一,容易落下心病的。”
两人这般针锋相对,底下的妃嫔则是噤若寒蝉,瑜贵妃与皇后不合,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可是最近似乎火药味更浓了。
凤仪宫后殿,母后在前殿接受妃嫔拜见,莫珺则在这等着。今日进宫自是为了小五仁的事。
清儿为她倒上茶水,莫珺手一拉,将清儿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清儿,好些日子没见了,可有想孤。”
清儿害羞的侧开脸,道:“自是......想的。”
“孤也想你了。”莫珺抱住清儿。
清儿是皇后身边贴身的宫女,比莫珺大了五六岁,后来安排在莫珺身边伺候。
莫珺渐渐得长大,不知不觉就被身边这个样貌清秀的宫女所吸引,难得清儿不似那些庸脂俗粉,天天想着爬上她的床。
两人大多时候都发乎情,止乎礼,却更让莫珺惦念。
“母后要为孤寻一位身份相当的妻子,孤不能违了母后的心意,等将来成婚后,孤就和母后求了你,让你来做王府的侧妃。”
清儿眼含泪水,感动得在莫珺怀里点点头。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在这谈情说爱!”
皇后进来时看见了莫珺和宫女搂抱在一块,面色本就不愉,现在更是火上浇油。
“你先下去。”
莫珺怕皇后动怒,忙松开手,让清儿先离开。
大清早被余容激得差点失了理智,皇后语气低沉,显然是在按捺怒火。
“珺儿,母后让你去联系的大臣,你可都去拜访过了。”
“回母后,儿臣都暗中遣人去拜访了。”
皇后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从早上与余容争执的怒火中出来。
待冷静下来,皇后道:“你不要再去招惹五公主,如今人人都紧盯着我们,你与莫璃那般,实在太过引人注目。”
“可凤仪宫与北宸宫多年不和,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我们突然偃旗息鼓,反而更令人怀疑。”莫珺道。
皇后:“珺儿说的对,但本宫另有打算,你少参与后宫的事情,把精力都放到前朝去。”
“丞相会在外面暗中助你,有什么拿不准的事,你可以去找你外公。”
莫珺点点头。
“吏部尚书家的正好有一女儿,是吏部尚书正妻所生,年龄与你相仿,比你小上半年,若没有差错,过几月你便娶她入门吧。”
虽早有准备,此时莫珺也有些难以接受,且她心中现在想的皆是清儿。
知女莫若母,看莫珺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明显有不愿意的想法。皇后刚消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现在本宫和你都是走在冰面上!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待尚书之女过门,你切不可怠慢,可记住了!”皇后严厉道。
莫珺扫了一眼刚才清儿离开的地方,认命的点点头。心想将来在寻机会让清儿去贤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