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管事媳妇来禀报宴会的菜单,蔷薇接过递与姜启颜。姜启颜展开后快速看了一眼,又交给木槿蔷薇,问她二人有何建议。
蔷薇道:“小姐让公子去邀请交好的同窗朋友前来相聚,这些都是公子的贵客,怠慢不得。厨下多半是按照以往宴请的惯例拟的菜单,中规中矩,只求不出错,但恐怕不大符合年轻公子们的口味。奴婢建议,可以适当调整。”
木槿道:“大体上无碍。只是奴婢小时候曾听老人们说,晨间天空若出现大片鱼鳞状的乌云,过几天可能会变天。天气若转冷,凉菜冷饮就得酌情删减。”
姜启颜听罢点了点头,笑道:“不错,都说得很好。另有一项,预备着那日的客人会比估算的要多,膳食也需相应调整。回去删改,明日再来报我。”虽然送出去的请帖不多,但姜启颜听说姜恪已经上了给姜启元请封世子的折子,想必不少人会闻风而动。
管事媳妇领命去了。待那媳妇退了出去,蔷薇便直接抱怨道:“小姐,回回大小姐过来,都得拿话刺您几句,您还让着她,我看着都闹心,替您委屈。”木槿性情比她稳重,虽然没有直说,心里也替姜启颜不值。
姜启颜坐了半日,便站起身来,一面走一面说:“家里姐妹不多,只我和她还有尚在襁褓中的莘儿。姐妹之间拌拌嘴磨磨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就是喜欢嘴上占便宜,也没真的伤害过我,我就权当她是耳旁风,听过就算了。”
木槿道:“小姐,虽如此,我们房里的事,二房转眼就知道了,可见我们这里有她们的眼线,是否需要筛查一遍?”
姜启颜道:“无需。这些下人之间盘根错节的,哪里做得到毫无漏洞,我们房里在二房不也安插了人手?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相信他们还是明白的。婶母和姐姐,也就是嘴上要几句强,心地不坏,不会做出自相残害的事情,不然祖母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姜家百年世族,也不是一直光辉灿烂。曾经有一任家主,偏宠妾室和庶子,那妾室颇有手腕,险将主母和嫡子挤得没地儿站。族里其他人为了巴结妾室,也跟着有样学样,一时之间整个姜家嫡庶不分,嫡庶之争十分惨烈,嫡出和庶出子弟互相戕害,家族内耗极重,已有衰败的兆头。
幸好那嫡子长大成人后高中状元,因才华横溢,足智多谋,深受陛下信任,在朝堂上历任要职后,顺利入中枢官拜阁老,辅佐了两代君主,终成一代贤臣。这位先祖凭一人之力力挽狂澜,重复整个家族的荣光,又为嫡子迎娶了当朝唯一的嫡出公主,将本该降级而袭的国公爵位再延续了三代。
这位先祖深感庶室乃祸家之根源,因此定下家规:族中男子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违反者一律逐出家族。自此,姜家男儿在婚配方面颇受欢迎。但另一方面是,族中人丁有限,不若其他世家大族那般庞大。像姜恪这一代,大长公主只生了姜恪、姜惟、姜恬兄妹三人。至姜启颜这一代,姜恪与崔氏育有姜启颜、姜启元姐弟二人,姜惟与夫人钱氏育有姜启翰、姜萱、姜启康、姜莘四人。
家里兄弟姐妹不多,姜启颜一向懒得同姜萱计较。如今天灾人祸时有发生,弱肉强食更是不足为奇,单凭一人之力难以应对,集一家之力、一族之力,互相扶持互为依靠,方是长久之道。
可惜的是,姜萱显然没有姜启颜想得那般深远,她还只是闺阁小女儿的心思。钱氏见她回来时一脸郁色,问:“这是又在清溪苑吃了瘪回来?”姜萱撅着嘴坐在一旁不答,钱氏道:“你既说不过她,又何苦去给自己找不自在?”姜萱气道:“娘,连你也偏袒她。”
钱氏道:“我何曾偏袒她?”姜萱把脸偏向一旁,心内不平,“同是姜家嫡女,我为何处处不如她,人人都偏爱她。祖父在世时,疼她都甚于疼哥哥,不但从启给她取名,还亲自教导她。祖母更是,对旁人素来严厉,却只溺爱她。”
“我呢?论理,我比她先出生,是姜家的嫡长女。名字从草也就罢了,祖父何曾正眼瞧过我?祖母待我,也远不如她。旁人提起姜家小姐,都先想到她。娘,我心里是真的委屈啊。”说罢扑进钱氏怀里哭了起来。
钱氏心里又疼又气。她的丈夫只是个从三品的礼部侍郎,那崔嘉意的丈夫却是一品国公兼二品户部尚书。她不如崔嘉意就算了,毕竟崔嘉意出身清河崔氏,而她的父亲只是个五品小官。当初要不是姜惟对她一见钟情非她不娶,她压根够不上国公府的门楣。
但同样出身懿国公府,为何她的女儿也比不上崔嘉意的女儿?明明她的女儿样貌才华不输姜启颜,还是姜家这一代的嫡长女,偏偏先国公爷和大长公主完全没看在眼里。
钱氏拍了拍姜萱的背,道:“好孩子,不哭啊。娘同你说,女人还是得要嫁得好才行。你看我,嫁给了你父亲,当初同我交好的姐妹如今都羡慕得很。你啊,得争气嫁一个门第高的如意郎君,把姜启颜彻底比下去。”
姜萱身体一僵。钱氏没察觉,接着说道:“我看谢小将军就很不错。年纪轻轻就军功累累,已经封了四品将军,他又与太子殿下亲近,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咱家与谢家是姻亲,论起来你称谢小将军一声表哥也是使得的。你啊,要想法子获得他的青睐才是。”
姜萱沉默不语。钱氏似有所感,盯着她的眼睛,问:“你——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你表哥?”正巧这时,有丫鬟来报:“夫人,小姐,表公子打发人来给小姐送东西。”这话犹如火上浇油,钱氏怒喝道:“把东西给我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