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谢云冽送姜启颜回府。出至仪门前,姜启颜便停住脚步,“表哥,我自己回去就行。昨晚你忙了一宿,今日又一大早进宫,赶紧回去补个觉吧。”
谢云冽摇头道:“无事,我不累。”姜启颜不依,从随身的荷包里翻出了一面小镜子,递到他面前,“表哥你照照镜子,你眼下都有些发青了。晚睡于身体有碍,表哥别让我放心不下,好不好?”
谢云冽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确实不如往常那般有神采。唔…宁宁是个爱看脸的……想到这一层,他笑道:“依你。”“这才对嘛。”姜启颜收回小镜子,重新放进了荷包里。
“宁宁。”谢云冽低声唤道。
“嗯?”姜启颜头也不抬地答道。谢云冽近前两步,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庞,“我已同母亲说了。她,很是开心。”姜启颜抬手握住他的手,“表哥,你呢?你开心吗?”谢云冽的眼中含着柔情万千,“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
姜启颜笑靥如花,“我亦是。”谢云冽双手捧起她的脸,“此生,我谢云冽唯钟情于你一人。我会疼你爱你护你,绝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表哥,从前、如今、将来,我总是信你的。”姜启颜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对他的眷恋和信赖。午后的风吹得树梢吱呀作响,孤零零地在寒风中打着颤。独这一方天地,一对璧人相视而笑,温情脉脉,暖流涌动。
接下来的日子,大抵因为对即将发生的事满含憧憬,又心怀忐忑,姜启颜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么陪大长公主摸骨牌,要么同姜萱一处做针线。
姜萱就好奇了,“你最近怎么不出去逛,还有心情在家做针线?听说西魏的使团来了,热闹得很,你不去瞧瞧?”
姜启颜抿嘴一笑,“姐姐,之前你嫌弃我闹腾。如今我安静下来了,姐姐可喜欢?”姜萱哼了一声,“我喜不喜欢你有什么打紧,横竖家里那么多人喜欢你。”
姜启颜放下手里的绣棚,猴过去搂住她的胳膊,姜萱怕戳到她连忙把针放下。姜启颜撒娇似地抱怨道:“可我喜欢姐姐呀,也想姐姐喜欢我。”
姜萱用指头戳了戳她的额头,恨声道:“我才不要喜欢你。”摸到她的脸有些凉凉的,姜萱回头吩咐丫鬟芍药去拿个手炉。姜启颜笑弯了眼,“姐姐口是心非,你明明可喜欢我了。”姜萱啐道:“谁说我是给你拿的。”姜启颜笑而不语。
偏芍药拿了手炉进来后,直接将它捧给了姜启颜。姜启颜拿起手炉,在姜萱面前转了一圈,意思不言自明。姜萱面带薄怒,质问芍药,“你怎么回事?是你小姐我冷,你反倒把手炉给了她。”芍药十分诧异,“小姐,你从来不用手炉的。”
被拆穿的姜萱一噎,她闭上眼挥了挥手,“你下去罢。”芍药一头雾水地去了。
好在姜启颜见好就收,转了个话题,“姐姐你帮我看看,这里该怎么绣?”“唔,我瞧瞧。”姜萱接过绣棚,打量了几眼,“这处要用劈成八股的石青色丝线,不能用平绣,得用垫绣……”
从姜萱的院子里出来,姜启颜本要回房,脚步一转还是往在中堂去了。崔氏正在看账本,见她来了便挥退下人。“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叫你。”崔氏放下账本,拉她坐下说话,“昨日姐姐遣人送了信过来,与我说了你与云冽的事。宁宁,我问你,你可想好了?”
知道母亲是在问她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姜启颜也不扭捏,神情坦荡自然,“娘,我同表哥情投意合,我们两家亦是门当户对,我愿嫁给表哥。”
崔氏端庄大气,教女也从不以繁文缛节来拘着姜启颜,单从她纵容姜启颜执掌产业、允准时时出门便可见一斑。如今见说起关乎终身的大事,女儿没有一味扭捏羞涩,反而坦荡从容、清醒自若,丝毫不见小家子气,崔氏很是满意。“既如此,我们就等你姨母请冰人上门正式提亲了。”
虽说姜启颜知道家里多半会同意她和表哥的婚事,但她心里仍旧有些不安。如今听崔氏这般说,可见祖母和父亲也是同意的。她如释重负,笑道:“一切都听娘的安排。”
心愿得偿,姜启颜来了兴致,“娘,我怎么听说那西魏二皇子瞧上了长乐公主?”崔氏翻着账本,随口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嘛。”姜启颜拉了拉她的衣袖,“娘,这事是不是真的啊?”
崔氏从账本中抬起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是真的,你爹说那二皇子还当众向陛下求亲,欲迎娶长乐公主为皇子妃,以结两国邦交之好。”
姜启颜追问道:“那陛下同意了吗?长乐公主可最受宠啊,陛下皇后舍得让她远嫁和亲?”
“若真能换来两国交好,一个公主又算得了什么?古往今来,多少天家贵女不得不以一己之身来安社稷。”崔氏叹息了一声。
无上的尊荣,也意味着莫大的责任。世间之法,大抵归于平衡二字。姜启颜虽与长乐公主不睦,却也不愿见她孤身远嫁,和亲的公主能有几个落得好归宿?“这事真就定了?”
崔氏摇头,“陛下并未当场答应。你爹说皇后当时的脸色很难看,陛下宠爱皇后多年,此事未必会成。”
如崔氏所料,成泰帝对于这门婚事,心内是赞同的。东晋苦于边患已久,若能通过和亲结两国之好,用一个公主换来边疆安稳,有百利而仅有一害。奈何齐后心疼女儿,坚决不肯。齐后软硬兼施之下,成泰帝无法,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齐后还给成泰帝出主意:“长乐年幼无知,任性妄为,臣妾怕她坏了国家大事,这才劝阻陛下。长乐的几个姐姐,都十分懂事,娴静和顺,比长乐强上百倍千倍。陛下不如另择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