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启颜站起身来,“回齐婕妤,此曲名为《关山秋月》,曲调虽悲,却表达的是戍边将士征战沙场,思乡报国之情。”齐娇冷哼一声,“如今四海升平,何须作此悲音?”
齐太后出言相护,“正是有将士们在边疆保家卫国,才有如今的四海升平。我们在此安坐饮宴,更不能忘记他们的付出。”众人忙道:“谨遵太后教诲。”
齐太后招手笑道:“姜美人,此曲弹得甚妙,你过来哀家这边。”姜启颜趋步上前,齐太后从鬓上拔下一根嵌红宝牡丹钗,“你这孩子,打扮也太素净了些。这钗是当年哀家入宫时,先帝赏赐的。哀家现在就赐给你了。”
姜启颜忙屈膝,“臣妾愧不敢受。”“哀家赏赐,不得推辞。”齐太后将钗插入姜启颜的鬓间,赞道:“哀家眼光果然不错。皇儿,你看姜美人,姿容是不是足以闭月羞花?”容渊目光在那鬓边凝了一瞬,笑道:“母后所言极是。”
在坐的嫔妃神色各异。陈雪停和席安澜皆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齐娇心内不平,面有怨色。韦照云面色倒平静如常,只是手里被攥得紧紧的帕子却泄露了她的心绪。
宴席散后,姜启颜回至含英殿,“木槿,快端些点心上来。”蔷薇笑着打趣,“瞧主子,像是饿得狠了。”姜启颜叹道:“参加宫宴,可真是折磨。那些菜中看不中吃,没几样能入口的。”
木槿端了一碟藕粉桂花糕和一碟鹅油卷来,“主子先垫垫肚子。”不一时姜启颜就吃掉了两块糕,木槿忙给她捧上一杯茶来,“主子喝口茶润润。”忽见李吉祥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禀报:“主子,尚寝局的人来了。”
尚寝局的女官是过来传旨的——帝驾正在来含英殿的路上。李吉祥和盛夏等人个个喜气盈腮,这个说要去重新打扫一遍庭院,那个说要去备好热水。而木槿和蔷薇的脸色却有些沉重,看向姜启颜的眼睛里含着几丝担忧。
姜启颜道:“你们自去准备着吧,我去寝殿更衣。”虽然自决意入宫后,姜启颜便早想到了这一层。但真的走到这一步时,她的口中犹如被塞入一枚青涩的李子,酸苦的滋味漫遍整个口腔。
陆诗音倒是挺为她开心的,不停地在她耳边出主意,“哎呀你这件衣服太素了些,换件颜色鲜艳一点的吧。”
“夜晚灯火黯淡,你眉眼间要再添些颜色才行。”
“头发太端庄了,放两缕下来显得更妩媚动人。”
她的各种建议,姜启颜只是付之一笑。陆诗音是个聪明的,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了异常,问道:“你不想侍寝吗?”姜启颜没有吭声。陆诗音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那你为何入宫?”
姜启颜正要拿话搪塞过去,门外传来了蔷薇的声音:“主子,陛下的仪仗到宫门口了。”“知道了。”姜启颜站起身来,对陆诗音道:“这事一言难尽,我回头再跟你说。”
姜启颜领着宫人候在殿外,一见到那道颀长的身影忙行礼请安,“臣妾给陛下请安。”容渊大踏步从她身旁走过,面无表情地随口撂下一个字:“起。”
姜启颜也不意外,他会给她好脸色才怪呢……木槿扶她起来,担忧地问:“主子,陛下他——”姜启颜拍拍她的手,笑道:“没事,去上茶吧。”木槿稳住心态,去小茶房端了一盏茶过来。
姜启颜接过后捧给容渊,容渊随手接过,打量了她一眼,开口讽道:“你挺有本事,能让太后为你说话。”
饶是做了多次心理建设,姜启颜还是意外于他冰冷的态度。虽然以前与他仅有数面之缘,但从谢云冽的口中和她自己的判断来看,容渊并非是言语刻薄之人,称得上是一位谦谦君子。
或许是时移事易吧……姜启颜在心内轻叹,面上却泰然自若地道:“大概是臣妾投了太后的眼缘?”容渊嗤笑一声,吩咐宫人退下。
偌大的宫室里只余他二人,姜启颜垂首站在当地,眼睛认真地盯着鞋尖上的海棠花,心无旁骛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
望着那鸦羽般的发髻,容渊的眼里终究还是起了一丝波澜。他拨了拨茶盖,像是随口一问,“为何入宫?”姜启颜不答反问:“这话从前陛下问过臣妾,臣妾也答过了,陛下何故再度问起?”
“呵,敷衍套话,朕不信。”容渊牵起嘴角轻笑一声,眉眼却十分生冷,“如今并无旁人,你照实说来。”
听他语气执着,大有誓不罢休的架势,姜启颜只好无奈地道:“官家女子须参加选秀,方可自行婚配,臣妾只是遵守国法而已。”
容渊放下茶杯,目光里尽是审视,“朕记得姜家还未分家,你也并非姜家的长女。”朝廷虽有规定,官家女子须参加选秀方可自行婚配,但一家只须参选一次即可。
“陛下圣明。臣女行二,家中是有一个堂姐。”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容渊冷哼道:“那为何不是你姐姐入宫选秀?”
“噢~~~”姜启颜忽然了悟一笑,“原来陛下恋慕臣妾的姐姐呀。”
“......”容渊一噎,“胡说八道,朕连你姐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恋慕?”姜启颜缄默不言,可眼睛里的意思不言自明,仿佛是在说:你说没有就没有叭。
“别试图转移话题。”这女子果然狡赖,自己差点被她蒙混过去,容渊反应过来,吸了一口气,“你到底为何入宫选秀?”
“臣妾可以说。”姜启颜提了条件,“但请陛下恕罪,不要计较。”容渊道:“你说就是。”
姜启颜‘老老实实’地交代,“臣妾的姐姐早有了情投意合的心上人,且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适逢国丧,这才没有定亲。臣妾不愿姐姐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的话,虽不假,亦不全真。容渊并未怀疑,只问:“那你呢?”话一出口,瞥见她的脸庞,容渊暗悔失言。那雪色容颜上,并没有露出半分难过。只是那双眼睛里,有转瞬即逝的黯淡和悲凉,却又很快清澈如常。
姜启颜淡淡一笑,“臣妾并不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