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看被抓了个现行,姜启颜吓了一跳,撂下一句“臣妾冒犯了”,匆匆忙忙地转身,慌里慌张地往床上跑,期间还险些绊倒了一张凳子。
容渊盯着她仓皇的背影,莫名地想笑。可旋即他又回想起睁眼的瞬间看到的眼神——那眼神令他心弦为之颤动。
就好像,他于一汪清泉中窥见了一枚宝玉,在泉水中闪烁着美好的光泽,可那玉却是破碎的,碎裂的玉片在无声地诉说着它的故事和悲伤。
重新躺下后,两人相安无事,慢慢地睡了过去。
而殿外侯着的何进忠却老泪纵横,陛下不仅留宿了!还叫了水!!他家陛下终于不再孤寡了!!!他恨不得立马去孝敬纯太后的画像前哭上一场!!!
翌日一早,容渊醒来时浑身酸疼不已。他缓缓地揉着僵硬的肩颈,偏头一看,对面的床上软枕锦被一团凌乱,姜启颜正在床上滚来滚去,身影看起来似乎.……轻松欢快得很?
“......”容渊清咳了一声。床上的人停止滚动,寻声看了过来。但见她鬓发松散,眼睛还含着水雾,脸颊粉光融滑,茜色衣领之下一截纤颈皓白莹润。
容渊不自在地别开眼,“大清早的,你这是在做什么?”姜启颜眨了眨眼睛,光明正大地道:“在制造伪证。”
容渊不解其意,下意识问:“什么伪证?”
“自然是陛下同臣妾一夜恩爱缠绵的伪证啊。”姜启颜坐起身来,脸不红心不跳,落落大方地道。反倒是此时才反应过来的容渊耳朵一热,再次别开了眼。
姜启颜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起身下床,“陛下快起来,得趁宫人进来前把榻上的被子搬过来。”
“哦。”容渊起身下床,泰然自若地张开了双臂。姜启颜先是一愣,而后欠身道:“臣妾笨手笨脚的,不敢冒犯陛下龙体,这就唤人进来伺候陛下梳洗。”说罢她单手拎起榻上的被子甩回床上,走出内间,朝外喊了一声:“来人。”
容渊目瞪口呆,僵在当场……
一队宫女鱼贯而入,捧盆的,拿巾子的,端茶的……训练有素的宫女们很快将两人收拾妥当。容渊穿戴整齐后扬长而去。“臣妾恭送陛下。”眼见他的仪仗出了殿门,姜启颜才起身回到内室。
木槿蔷薇这才拥了上来,“主子。”“昨夜——可还好?奴婢怎么瞧着陛下出去的时候脸色似乎不大好?”
姜启颜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事。这么早就得起床去上朝,谁能高兴起来?”她脱掉外衫,又躺了回去,“我睡个回笼觉,不要搅扰我。”
木槿见她眼下发青,也不敢多问,带着蔷薇一同下去了。可惜姜启颜美梦一场的愿望落空了,她刚躺下没多久,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吵闹声。“外面怎么了?”姜启颜扬声问。
木槿开门进来,“说是隔壁蕴华殿的陆娘娘不太好了,这会子宫女太监都在哭呢。”姜启颜坐起来,一面穿衣服一面问,“去请太医了吗?”木槿一边替她挽头发一边道:“李吉祥已经派人去了。”
“我们去瞧瞧。”姜启颜虽然与陆充仪素未谋面,但同处昭阳宫,她理应过去探望。
蕴华殿内,几个宫女太监正在哭天抹泪,见她来了也只草草地行了个礼。姜启颜问:“你们娘娘怎么样了?”
陆充仪的贴身宫女粉桃流着泪哭道:“娘娘方才闭了气,只怕是,只怕是已经去了……”
姜启颜走近榻前,陆充仪闭目躺着,面容苍白憔悴,唇角发紫。她用手指贴近陆充仪的脖颈侧边,竟然感觉到了微弱的起伏。姜启颜朝后喊道,“蔷薇,快来看看!”
蔷薇忙挤了上来,迅速给陆充仪搭脉、翻眼皮,又趴在她心口上侧耳听了几息,然后抬头肯定地道:“主子,还有救。”姜启颜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手去做。”
蔷薇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牛皮包,展开后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发着冷曜的光。她全神贯注地下针,手下动作既快又准,几乎翻出影来。粉桃欲要上前,被姜启颜拦住了,她迟疑地道:“姜美人,这?”
“嘘。”姜启颜一指竖于唇前,低声道,“你家娘娘救过来,对你也是一桩好事不是?”粉桃闻言不再吭声。
约一盏茶后,蔷薇重新把了一次脉,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笑道:“主子,陆娘娘无碍了。”
粉桃喜出望外,“真的吗?那我家娘娘几时能醒过来?”蔷薇道:“再过一刻钟,我将银针拔出,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阿弥陀佛!三清道祖!”粉桃开心得不得了,“真是多谢姜美人和蔷薇姑娘了。”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李吉祥拽着一位胡子花白的太医跑了进来,那太医被他拽得气喘吁吁的,一句请安的话喘了三四次才说完,“微臣——余鄂保,给……给姜美人请安。”姜启颜让出床边的位子,“余太医不必拘礼,快过来瞧瞧陆娘娘吧。”
余鹗保近前来,乍见陆充仪头上和身上的银针十分意外,仔细瞧过后他“咦”了一声。姜启颜开口解释:“方才陆娘娘的情况很不好,我身边的侍女粗通医理,所以我只好让她试着施针急救。”
蔷薇站出来道:“余大人,方才陆娘娘脉象虚浮细弱,心气衰微,有厥脱之症。奴婢行针后,脉象已渐稳。现下娘娘的状况好一些了,劳太医再瞧瞧。”
余鹗保细细地把了脉,摸着胡子道:“娘娘现下脉相还算有力,姑娘的针法用得及时又妥当。老夫再开一副药,七天之后应当就无虞了。”
蔷薇笑得眉眼弯弯,“那余大人,奴婢将银针起出来。”余鹗保也笑道:“姑娘请。”蔷薇将针轻轻捻转,缓缓提起,而后利落地取出。
余鹗保在一旁瞧着她,瞧着瞧着他心里竟生出了一股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