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容渊是在一片酥麻中醒来的。意识已经回笼,眼睫还未睁开,他只觉脸上麻麻痒痒的。
容渊顺手一抹,触手是锦缎一般的丝滑柔顺。他禁不住蹙眉思索,这东西究竟是何物。却听得枕边有人轻呼一声,“疼。”
容渊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他睁眼一瞧,只见将醒未醒的姜启颜正捂着脑袋好疼。原来覆在他脸上的是她散乱的长发,他方才一抹,把她给扯痛了。
“对不住啊,朕不小心弄疼了你。”清晨方起,他的声线异常低沉。落在姜启颜的耳中,却似炸开了一道惊雷。
她霍地睁开眼睛,容渊的脸近在咫尺,近到她甚至可以看得见他浓长的眼睫,和鼻尖上的一颗深褐色小痣。她再垂眸一看,自己正蜷缩在他的身侧,两人中间竟是毫无间隙……
姜启颜立马往后退,拉开了寸许距离,忙不迭地请罪,“我冒犯陛下了,陛下恕罪!”她知道自己睡相差,但不知道能差到这个地步。人生头一次,她开始后悔不该不听母亲的劝导,没有约束自己的睡姿。
“……”又是冒犯,又是退后,容渊无端生出一股怒气来,为这该死的疏离。但他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笑道:“无事,朕不介意。时候还早,你接着睡吧。”
说罢他起身穿衣,走至外间唤宫人进来伺候。何进忠一面替他整理朝服,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容渊却一眼就看穿了他心里的小九九,道:“有话直说。”何进忠怕又戳了老虎屁股,只是摇头:“奴才无事。”
容渊抬脚就往外走,何进忠连忙跟上。待下朝后,何进忠憋了一整个早朝的话终于憋不住了,瞅着容渊神色还算正常,他挑了个空档问:“陛下,陛下昨夜和将娘娘——嘿嘿,怎么样呀?”
容渊拿起案上的奏折,随口接了一句:“什么怎么样?”何进忠左手食指对了对右手食指,比划出一个极为猥琐的动作来,“自然是男女之间你侬我侬,共赴巫山云雨的事儿啊。”
“!!!”淡绯悄悄爬上容渊的脖子。何进忠却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异样,他脑中灵光一闪,旋即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问:“我的陛下啊,您该不会是——该不会是还没有同姜娘娘亲近过吧?”
“……”容渊沉默不语,手将那本奏折越攥越紧。
“唉!”原来是他想太多了。他家陛下哎,他家陛下啊……何进忠连叹了好几口气,忽又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便秘一样的表情。八壹中文網
容渊直觉他嘴里说不出好话来,正要轰他出去,何进忠已经问了出来,“陛下,您是不是不行啊?是不是齐后的毒——唉哟喂!”
容渊脑门上青筋直跳,气得将手里的奏折兜头砸了过去。何进忠手忙脚乱地接住,努力为自己辩解,“陛下,奴才只是担心,担心那毒妇的药伤了您的身体……”
容渊一手指着殿门口,“你出去。”
“好好好,奴才出去。陛下切莫动怒,气大伤身啊。”何进忠讪讪地笑着,将怀里的奏折理好放回容渊的手边。
没走几步,他还是放心不下,斗着狗胆回头说:“陛下,俗话说,人不能讳疾忌医。如果陛下实在有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奴才去找余太医。”
容渊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要不是看在他和母亲是旧相识,他又一心服侍自己十多年的份上,容渊早就打发他去宫正司了。
他叹了一口气,努力微笑,“何进忠,朕好得很,没有难言之隐。”
“那就好,那就好。”何进忠笑着拍了拍胸口,“陛下,您不知道,因着您几乎不在嫔妃宫里留宿,宫中已经隐约起了流言,有那起子嘴碎的小人,说您有隐疾……”
容渊的目光冷冽如刀,几可将人削皮挫骨。他咬紧后槽牙,一字一句道:“何进忠,朕最后和你说一遍,朕好得很。”
“那太好了。”何进忠眉开眼笑,“那奴才不搅扰陛下了,奴才告退了!”
耳边终于清静了,容渊揉着额头,无奈叹气。结果何进忠那聒噪的声音又再度响起,“陛下,奴才再和您确认一下,那事您会不会呀?要不要奴才去尚寝局叫一个女史来教教您?哎哟喂——”
一本折子正中何进忠的脑袋,将他砸得晕晕乎乎的。容渊脸色铁青,“滚,滚出去,今日不要让朕再见到你!”
“奴才错了,陛下切莫动怒,切莫因为奴才伤了自个儿的龙头啊。”何进忠哭丧着老脸把奏折送了回来,“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慢着。”容渊忽然开口叫住他。何进忠以为他家陛下又心软了,喜滋滋地回头,却听得容渊冷冷一笑,“朕看你是闲得慌。既然如此,你命人传话给祝远,国子监监丞家的长子钱若琛,或许会知晓冀州秋闱的内中隐情,让他派人去接洽。
“再者,那太监之事,朕命你三日之内查探清楚。逾期,你提头来见!”
“奴才遵命!”何进忠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容渊把他撵了出去,可没过半天自己又念叨起他来了。只因小路子奉上的茶不合他的口味,容渊浅抿了一口就放下了茶杯。
吓得小路子立即跪地请罪,“陛下,这茶,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太烫了。”容渊淡淡地说,“你起来罢,你师父呢?”小路子站起身来,弓着身子回道:“师父说有要紧事去办,已经出去了大半天了,眼下应该快回来了。”
“嗯,你退下吧。”
“奴才告退。”
小路子一出殿门,迎头看见何进忠面带喜色走了过来,他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迎了上去,“师父,您可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