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齐太后一党的人全力探查,再加上容渊命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冀州秋闱舞弊一事,很快就查了个水落石出。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轰动朝野,究其根源,其实并不复杂,只在贪婪二字。
冀州学政陆知显有一房特别宠爱的小妾,这小妾生得美艳妖娆,是个极不安分的,与陆知显身边的书仆暗通款曲。小妾贪婪爱财,有冀州豪商之家的学子暗地找到这书仆,欲花重金购买乡试的试题。这书仆受不住诱惑,找到小妾一合计,两人联手灌醉了陆知显,从他口中套出了考题。
泄露考题,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渐渐地这试题在那些不学无术、家境殷实的考生中传了个遍。陆知显察觉到端倪,奈何他已骑虎难下,泄露考题的、收受贿赂的是他枕边人和近身服侍的人,他已然脱不了干系。
小妾一哭二闹三上吊,枕边风接二连三地吹,说此事未必会暴露出来,老爷只管放宽心;说此次收益颇丰,老爷可用银子打点好上官,给自己买一张保命符。
陆知显被她一蛊惑,还真按照她说的去做了。他花五万两白银打点好了冀州府的上官。冀州知府徐邺是御史大夫方正的妻弟,陆知显又借着徐邺的手,送了十万两白银进京孝敬方正。
方正当时并不在府内,他奉旨去了江南道监察江南道刺史贪墨一案,这五十万两白银是方正的夫人徐氏做主收下的。
待方正回京之后,木已成舟。他将徐氏骂的狗血淋头,徐氏却哭着痛诉她的不容易:“老爷一心扑在朝堂上,何曾知道妾身掌家的辛苦?!从前为着宫里娘娘和楚王殿下,不知贴进去多少银子?您又好买古玩字画,花钱犹如流水。家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口,月月耗费庞大。妾身拆东墙补西墙,左支右绌……
“前些时候,娘娘打发人出来,张口就问妾身要五万两银票。家里账房上一时支不出来,妾身拖了两天,竟遭到娘娘的训斥!老爷,妾身也是没有办法啊……”
发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方正也不好再多言,只有捏着鼻子认下这事,心内却在盘算,尽快筹措资金把那笔银子退回去。只是还不待他筹备齐全,秋闱一事就曝了出来。
纵使御史台有心拖延甚至搅局,刑部和大理寺却将此案查得一清二楚。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案文送至御前,方正连争辩的余地都没有。
齐太后满脸怒容,“方正!先帝念你忠耿严明、一心为公,临终前任命你为辅政大臣,托以治国重任,你竟然贪污受贿,这般行径怎么对得起先帝的托付!”
方正满面羞惭,无地自容,无言申辩。“来人。”齐太后一拍龙案,“将方正押入刑部大牢,严加审问,案子查清后按律处置,严惩不贷!”
禁卫拥了上来,方正仰天长叹,自己取下官帽,宽下官服,被禁卫反剪双臂,押送到了暗无天日的大牢内。堂堂一品顾命大臣,一朝沦为阶下囚,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楚王府,楚王妃方心慈跪在容奕的面前苦苦哀求:“表哥,你救救我父亲吧!我父亲他——是冤枉的啊。”
容奕无奈地说:“本王要怎么救?银子确实进了方府,铁证如山,舅舅哪里冤枉了?”
方心慈抬起头来,含泪看他:“表哥,是真的不肯帮帮父亲?”
容奕摇了摇头,“不是本王不肯帮,而是国有国法,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舅舅?此事,说到底只怨舅舅贪婪。”
“呵。”方心慈站起身来冷笑一声,“我父亲为何贪婪,王爷不知道吗?”
容奕不解,“本王如何知道?”
方心慈红着眼睛控诉他:“还不是因为王爷!”容奕下意识地斥道:“胡说八道!本王何曾——”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他是没有问方正要过银子,但……
果听见方心慈凄然大笑,“王爷,我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没有心呢?这么多年母妃替你拉拢朝臣,培植势力,花了多少银子?王爷你不会没有想过吧?王爷封地有多少食禄?母妃一年有多少例银?王爷你难道没有想过,这银子的缺口,都是从哪里来的吗?!”
方心慈的声音凄厉如刀,“是我方家给的,都是方家给的!如今方家出了事,王爷就打算冷眼旁观,不闻不问吗?那不是陌生人,是从小教导你、保护你的舅舅啊!”
“我知道,王爷心里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方心慈抹去脸上的泪,跪下来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但请王爷看在您身体里也流着方家血脉的份上,救救父亲吧!”
容奕以手支额,望着窗外,半晌不语。寒风卷起枝头的一片枯叶,叶子被风裹挟,在空中飘飘荡荡,去留不由己,命运更不由己。他站起身来,“你先起来,本王进宫一趟。”
“王爷,我同你一起去。”方心悦急忙起身跟上。
两人行色匆匆地入了皇宫,直奔楚王太妃颐养天年的寿康宫。路上正巧遇见奉奉召前往永安宫的姜启颜,姜启颜停住脚步,福身行了个礼,“参见楚王殿下、楚王妃。”
容奕虽是宗亲,却是外臣,加之男女有别,他没有出声,而是等方心慈叫起,却没料到方心慈一直不开口。
方心慈不开口的目的很简单——她是一品王妃,姜启颜只是个二品的九嫔,她很是享受压姜启颜一头的感觉。
楚王见状只能说:“姜充媛有礼了。”又寒暄了一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姜充媛,可是要去给太后宫里?”
“是,臣妾正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姜启颜低眉敛目地说道。
“本王也要去给母妃请安,先走一步。”
“王爷慢走。”
方心慈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姜启颜,讥讽了一句,“姜启颜,你可真是好本事啊。”容奕回头说:“你杵在那里做什么?忘记你进宫的目的了吗?”
“这就来。”方心慈睨了她一眼,急忙跟上容奕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