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今天我就忍不住了。”成映柔又触了触方如意的眼睫,“姐姐,恨我吧。像你说的,做鬼也不要放过我。我等着呢,等着你来找我。”最后,她伸手阖上了方如意不甘的眼睛。
白绫被抛过房梁,成映柔打了一个结,踩着凳子将方如意的头搬了进去。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手,慢步下了凳子,再一脚将凳子踢倒。
方如意的身体晃晃悠悠,影子在窗上也跟着飘荡。孤长,渗人。
成映柔环顾室内,确保并无遗漏,才转身离去。她走后,角落里一个人掩着嘴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那道影子还映在窗前,她不敢再看,扶着墙哆哆嗦嗦地挪回了后殿。
翌日一早,前来送饭的宫女一推开门,迎面就瞧见一双脚悬在半空中。她直愣愣地顺着那双脚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楚王太妃死青的脸。
“啊!!!”宫女吓得把托盘一扔,回头就往外跑,“不好了!太妃娘娘自尽了!快来人啊……”
宁静的寿康宫骤然混乱嘈杂,成映柔在贴身婢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哀声哭道:“姐姐!姐姐啊,你怎么想不开呢?你怎么舍得抛下我们啊姐姐!”
宫人将方如意的尸体放了下来,成映柔趴在她的身上哭得泣不成声。众人知她素日和方如意十分要好,都围在她身旁劝解她宽慰她。只有后殿的张太修媛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成映柔作秀。
消息传到含英殿时,容渊正缠着姜启颜替他梳头发。今日休沐,两人都起迟了。自从表白了心意以后,容渊行事几乎毫无顾忌,但凭心意。诸如撒娇的亲近之举,他做起来得心应手。
分明是离了碧落的雍容谪仙,现在却犹如孩童一般粘人。这般的容渊,实在令姜启颜难以招架。
好比此刻,他不要宫人的服侍,非要让姜启颜替他束发。姜启颜推拒道:“我不会。”容渊却懒懒散散地斜倚阑干,说:“一回生,二回熟。你多练几回,不就会了?呐,用我的头发来练。你要是没束好,我不会笑话你的。你放心就是。”
“并不想学,谢谢。”姜启颜双手抱臂,一动也不动。
容渊轻挑长眉,“宁宁,学无止境,学然后知不足。”姜启颜没好气地说:“那你怎么不来给我挽头发?”
容渊立马来了精神,略挽了挽袖子,走至她的身后,掬起她的头发跃跃欲试,“你想要挽怎样的头发?”
“不敢劳动陛下。”姜启颜头一躲,如瀑青丝从他的掌心指间滑落。掌间倏然落空,容渊忍不住握紧手指,攥住了她的一缕头发。
“放手。”
“不放。”
“我数三下,赶紧给我放开。”
“不放。”
“容渊!”
“嗯哼~”某人很欠揍地应了一声。
姜启颜气得粉腮带怒,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不要——”她骂不下去,容渊俊长的眼里却缓缓地泛开了笑意,“宁宁,全天下应该只有你,敢骂我不要脸。”
“我可没说。”姜启颜把脸撇到一边。容渊俯下身子,用头碰了碰她的头,低低地笑道:“宁宁,你现在的样子,真叫我满心欢喜。”
姜启颜忍不住以手捂脸。清晨的阳光洒进窗内,她的脸颊像盛开的牡丹一样白馥而婉媚。容渊静静地凝望着她,不肯错过一分一毫。
偏有丝毫没有眼力见儿的人来搅扰这如画如梦般的美景。“陛下,大事不好了!”何进忠跑了进来,大剌剌地扯着嗓子喊道,“大事不好了陛下!”
如若眼神有实质,何进忠想必已死得透透的了。容渊看向他的目光十分不善,“何进忠,你最好是有大事。”
“……”何进忠咽了一口口水,鼻尖快要点上胸口,“陛下,楚王太妃,上吊自尽了。”
姜启颜突地扭过头来,容渊怕扯痛她立刻松了手,只听姜启颜讶异地问:“自尽了?”
“是,今早宫女送东西时发现的。”
姜启颜心内五味杂陈。楚王太妃的罪名还没有定,怎么就死了?
她还在等一纸定罪诏书,以告慰姨父和表哥的在天之灵。
容渊知她心中所想,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或许她只是想保留最后的体面。”姜启颜的心头却始终萦绕着一团疑云,“陛下,你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猫腻?”
“嗯?宁宁此话怎讲?”容渊问道。
“这几日宫正司奉命审问楚王太妃,听说她不慌不乱,全程淡定得很。”姜启颜联想起这一点,越想越觉得奇怪,“我私以为,她还留有后手。结果,她自戕了?”
嫔妃自戕,可是大罪。死后不仅不能葬入皇陵,反而会被曝尸荒野。虽然楚王太妃的罪名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也不至于在定罪之前一条白绫了结了自己。
经她一提醒,容渊也起了疑心,他思忖片刻,吩咐何进忠:“命宫正司去查一查太妃之死是否有异?”
“奴才遵命。”
没过两天,齐约素命人来请姜启颜。姜启颜奉召前去,齐约素嘘寒问暖之后,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这阵子乌原一案闹得沸沸扬扬的,朝野上下议论不休,说到底,于皇家颜面有损。楚王太妃毕竟是服侍先帝的老人,育有皇子成年,如今她已死,也算是偿命了。”
“前天,楚王进宫来求哀家,乞要楚王太妃的尸首,准他自行安葬。哀家不能不顾他的颜面。只是陛下,却不肯答应。”
“哀家知道他心里是有恨,恨太妃害了谢大将军和谢小将军。只是,这事须得尽快平息才好。皇家颜面,不能不顾。”
“哀家准备追封两位将军,好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陛下那边,你帮哀家好好劝劝?”
姜启颜静静地听她说完,末了恭敬应承,“太后的苦心,臣妾明白。臣妾愿意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