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渊却不避不闪,眉眼之间未生嫌弃厌烦,全是纯然的担忧和心疼。姜启颜却很是抱歉,云端仙人一般优雅干净的人,却因她染上了脏污。“对…不住啊……陛下,弄脏你衣——”
话未说完,胃部又开始翻腾,姜启颜唯恐再吐到容渊身上,急忙往床外扑去。
“都这样子了,你还讲究这些做什么?”容渊顾不上收拾自己,从床头拿过一方大手巾来,在姜启颜唇边展开,“就吐在这里,别乱动,小心你的腿。”
姜启颜接过手巾,转身背对着他吐得搜肠刮胃,容渊始终在她身后揽着她,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脊背。
待平息过后,姜启颜已是满眼泪花,虚弱不堪。容渊端水来给她漱口,又拿干净帕子替她擦脸,才起身唤宫人来替自己收拾。
宫人收拾妥当后,姜启颜又命她们往鼎炉内焚了一把百合香。“现在觉着怎么样?”容渊靠近她,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色,不放心地道:“我命人去请太医。”
姜启颜却摇了摇头,“陛下,不必麻烦了。”这话说得容渊直皱眉,“这怎么能叫麻烦?你刚刚都吐了。”
“我从前来……葵水时,也曾腹痛呕吐过。吐完后,反倒舒服多了。”姜启颜见他仍旧凝眉不展,遂笑了笑,说:“陛下帮我灌个汤婆子吧?”
容渊问:“那个有用吗?”姜启颜点头,“有用,我捂在腹部,会好受很多。”
“好,你等着。”容渊披衣去了外间,回来的时候抱了满怀的汤婆子。他将两个放置于床尾她的脚下,另一个塞入姜启颜的手中,问:“够吗?”
姜启颜忙道:“够了够了。”
“若不舒服,不必强忍。”容渊熄灯前又叮嘱了一句。怕她拘谨不肯言说,他特意在案边留了一盏灯火。
折腾了这么一通,姜启颜走了困意。她不睡,容渊也不睡,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姜启颜一边揉着自己的肚子,一边说:“陛下,你睡吧。不用管我,我现在好多了。”
揉了一阵子,她便停住了。容渊心细如发,问:“怎么不揉了?是没用吗?”姜启颜扬了扬手腕,笑道:“手酸,歇一歇。”
“那你歇着,我来。”说着他将手覆了上去,轻而有力地揉着她的小腹,一面揉还一面问:“是这里吗?”“力度怎么样?会不会弄疼你了?”
姜启颜怔怔地望着他,没有说话。“嗯?”容渊没听见她回答,低头来寻她的目光。却见她眼波滟滟,黑白分明的杏眸里清清楚楚地倒映着一个他。
姜启颜喃喃唤道:“陛下……”
“嗯。”容渊应了,又道:“怀琰。”
“嗯?”
容渊解释,“我的字。”
“渊,水深之处,美玉所出也。这字,很适合陛下。”姜启颜赞了一句。
“我希望你,唤我怀琰。”容渊伸手握住她的手,长指坚定而缓慢地插入她的指间,十指相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俯首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而后抬眸凝望着她,道:“只愿君心似我心。”
那眸子灿若星河,姜启颜沉溺其中。盘旋心头许久的难题有了清晰的答案,那些迟疑不决转为不容错过的坚定。
只是,有些话须得说在前头。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东西。她只怕,无法回报他对等的爱,最终还是令他伤心失望。
因此,她道:“陛下,我怕我……”
“怕?你在怕什么?”容渊却曲解了她的意思,误以为她仍旧退缩逃避,不待她说完便逼问,“怕你不会爱我?还是怕你不够爱我?”
他的声线咄咄逼人,目光亦是饱含着压迫的意味。姜启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令容渊脑中某根紧绷已久的弦猝然断裂,他大掌揽住她的背,用力地将她压向自己,质问着:“还是怕你自己永远无法忘记他?”
连番质问之下,姜启颜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呢喃低语,“你说过,不会逼我的。你说过的……”
“我以为,我能做得到。现在看来,我只怕又要食言了。”说来惭愧,他曾说过来日方长。可不过数月,他又要再度失信于她了。只因为他明白过来,温吞的方式对她来说丝毫无用。他们之间的关系,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下一瞬,容渊雍容清隽的脸庞陡然放大在姜启颜的眼前,唇上旋即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属于他的龙涎香气息铺天盖地压了下来,她直愣愣地睁大了眼睛,视线里只有容渊不逊玉山半分风神的面容。
心跳不受控制快了起来,手紧了又松,松了再紧。一只修长的手抚过她的眼睛,耳畔响起他蛊惑人心的声音,“闭上眼睛。”
分离不过片刻的唇瓣重新吻了上去,这次不若方才那般轻柔小心,是不容抗拒的占有和掠夺。辗转相触,吮吸舔咬,嘤咛之声从未闭严的齿缝中溜了出来。
声音催红了他的眼尾,容渊灵心慧性,循着本能肆意横行挞伐,在他渴望已久的宝地灌注自己的气息,如圈占领地一般烙下他的印记。
被容渊放开时,姜启颜已是离了神思的涣散模样,原本毫无血色的唇已转成水光潋滟的红,身子早瘫软在他的怀抱之中。容渊气息沉沉,眸光却比气息还要沉,玉致的面容神态迷离,眼底藏着暗夜般的欲色。
他用力掐了一把手掌心,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未经你允许,便吻了你,是我不对。”容渊暗哑的声音全不似往日那边清朗,“但我不后悔,亦不会道歉。”
姜启颜又气又羞。怎会有人用如此光明正大的语气神态说着这般无赖的话!她抬眸瞪了他一眼,杏眼水意朦胧,满脸烧着彤云。
只一眼,险些让容渊丢盔卸甲。他抬起白玉般的手掌遮住了姜启颜的眼睛,色厉内荏地说:“莫要勾我。”
“我——”姜启颜正要反驳,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容渊止住了,一根白皙瘦长的手指抵在了她的唇上,“嘘,先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