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黄金瞳流露着怒火和恨意,恨奥丁,也恨懦弱的自己。楚子航无数次的希望能回到那一天晚上的雨夜,他会毫不犹豫的拔出另一侧的刀扑上去和父亲一同战斗。
哪怕这只是赴死,可这样的死亡一点都不难接受。
江豫骤然感受到了楚子航的存在,这一次无比清晰,却异常虚弱。这段让楚子航终生难忘的记忆刺激到了他的精神,让他的人类之心强行冲破了青铜面具的束缚展露出来。
但随之而来的,是无与伦比的虚弱和痛苦。奥丁不在尼伯龙根内,他无法再次束缚楚子航,所以他醒了,坐在八足天马上醒了。
多可笑,这是当年他父亲跃起劈斩的对手,如今却成了他的身份。
“是你……”
低沉嘶哑的声音在黑夜中空无一人的城市顶端响起,楚子航感受着另一个“自己”共享的记忆,怔怔出神。
江豫摇了摇头从那种感应之中暂时挣脱,看着路明非道:“总有什么你自己的事是值得你拼上命去做的,永远不要留下无法弥补的悔恨,他会纠缠你一生。”
“师兄你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咱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交心的程度吧。”
路明非低下头轻声开口,让江豫看不出他的心思,实际上路明非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莫名的悲伤。他不是个很能共情的人,但不知为何,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这一点戳在了他的弱点上。
什么都不能阻止你做想做的事,哪怕……哪怕是命运!
他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改变那该死的命运吗?如果还依照悲剧继续下去,他还来这里做什么?!
路明非突然抬头对上江豫的双眼,狠狠点头。他的记忆里,还没有一个朋友这样真心实意的对待他。在他的记忆中,楚子航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
甚至于在来到卡塞尔学院的那一天,江豫表明出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有点受宠若惊。如果不是这个场合,他或许会感动到稀里哗啦,但他发现现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楚子航这样的人,说节哀真的好吗?比起这两个字,他或许更想再见到自己的父亲吧,哪怕是尸体。
“我回去了。”
路明非吐出两个字来,转身逃一般的离开了餐厅。江豫看着留下的一堆鸡骨头,沉默不语。他倒并不是对此表示无语,而是正在感受楚子航的状态。
就在他穿越到这里之前的那一天,正好是暴雨,正在前往车站的楚子航被暴雨笼罩在内。他再次在尼伯龙根中看到了那个死死刻在脑子里的身影,奥丁!
他毫不犹豫的取下村雨,如多年前的父亲一样挥刀成圆,雨水呈扇形散开,炸弹般的火焰轰然爆开。蒸发的雨水将周围都笼罩在雾气之中,但奥丁依旧安然无恙。
上千度的高温,在奥丁面前如稚童玩闹一般被轻易抵挡,没有带起丝毫的波澜。
“你又回来了。”
古井无波的语气,仿佛丝毫不在意闯入者的攻击。奥丁坐在八足天马背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楚子航。
楚子航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并非惧怕,而是激动。他等这一天太久了,哪怕知道自己不是奥丁的对手,他也无法容忍自己第二次逃开。
而且这一次,没有那个男人,他也逃不掉。无形的领域再次张开,将他束缚在其中。楚子航直冲奥丁,刀锋的弧线自上而下劈斩过去,如往事重演。
奥丁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并非攻击,而是格挡。村雨被昆古尼尔的枪身强行拦住,楚子航觉得自己像是砍在了一面铁壁上。
他这一刀已经是拼尽全力,反震的力量让他几乎握不稳刀柄。他完全不顾自己的手臂如何疼痛,刀身一转横斩过去。可这一刀再次被挡住,并非昆古尼尔,而是空气。
奥丁的周围升起一圈无形的墙壁,将村雨阻挡在外。高昂的吟诵声从楚子航口中响起,言灵·君焰再度爆发。高度压缩的火焰瞬间将奥丁包裹,楚子航喘息着后跃脱离火焰的范围。
他的体表悄无声息的出现一片片龙鳞,将全身包裹在内,爆血。他不惜血统失控,换来足以对抗纯血龙类的力量。
可奥丁是龙王,爆血之下也依旧无法伤害到他。楚子航不断地从各个角度斩出手中的村雨,但无论哪里,都无法突破那面空气墙。
奥丁依旧坐在那里,像是观赏一场演出的君王。楚子航没有耐心再缓慢的试探下去了,他的爆血一直开到了三度。
体表的龙化特征让他看上去更像是死侍而非混血种,奥丁嘲讽的发出笑声,摇头高高在上的点评。
“你已经是个死侍了。为什么不接受我的邀请呢?你可以比他们强大的多。”
楚子航依旧一言不发,他将君焰用在了村雨上。极致的高温让流线的刀身都开始扭曲起来,这柄炼金武器都出现了融化的迹象。
三度暴血之下上万的温度狠狠撕裂了奥丁面前的空气墙,却依旧无法在昆古尼尔的枪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奥丁出枪了,仍旧是面对楚天骄的方式。枪尖带着淡金色的流光化作一片流星向着楚子航刺出,楚子航没有试图躲避,他挥刀格挡。
多年前的记忆告诉他,这一招躲不过,他要试试能否接下。可那一道道流光灵巧地避开了他笼罩在扭曲空气中的村雨,在他身上炸开。
极致的高温蒸发了更多的雨水,让四周的水雾越来越浓郁。楚子航被狠狠击飞了出去,在地上几个翻滚才勉强稳住平衡。村雨刺入了地面,让他翻滚的身体停了下来。
他现在距离奥丁足有二十米,正是当年楚天骄面对奥丁时的距离。那高大的身影被雾气笼罩,只在他瞳孔中投映出黑色的轮廓。
刀身的君焰难以再继续维持,化为高度压缩的火焰直冲奥丁。可那道火焰就像坠落的陨石,只有短短一瞬的闪烁便消失不见。
水雾散去,奥丁只是抬起了一只手,仿佛生生握灭了那滔天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