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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帅,啊……好坏啊你!”
“孙大帅,您怎么只喝姐姐的,不喝我给倒的酒啊,您偏心……”
“不要,孙大帅,人家不能再喝了。”
一圆桌的人,有的被羞红了脸,有的表情尴尬,但大多是充耳不闻。
黎荣廷看向隔了两个位置的乔书媛,她眼观鼻鼻观心,只顾低头吃饭。
四、五、六姨太则被楼上这动静给惊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出现可疑的红色。
二姨太几乎是这家半个主人,就差扶正,所以地位也比众人高一些。
这情况,她也忍不住低声说了句:“这没日没夜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完全不受影响的估计只有黎耀廷了,正忙着给乔书媛夹菜,一边夹着,一边小声嘀咕道:“你多吃点,多吃点。”
“砰——”突然,黎璋把筷子重重放下,吓了众人一跳。
“高副官!去,让孙寿南那老东西给老子安静点!晚上不睡觉,折腾到凌晨也就算了,白天还不消停!他也不怕死在女人肚皮上。”
高副官一愣,随即应下上楼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倒是安静了会,不过一会儿,楼梯口传来了踉踉跄跄的脚步声,还有一众莺莺燕燕的声音。
“大家都在呢?黎老哥,‘丽都’这几位美人,深得我心,要不你就让我带走吧。”孙寿南上衣半敞着,裸露着胸膛,下半还穿着军裤,左拥右抱,睡眼惺忪,好不快活。
一凑近,一股浓重的酒味。
“把衣服穿穿好!”黎璋厌恶地扫了眼来人,掩着鼻道:“她们跟不跟你走,是她们的自由,我不干涉。”
孙寿南随意拉扯了下衣襟,勉强错位地扣上了。
“那就好,美人们,跟着我去西北地界当大帅夫人去,如何?在西北,我就是土皇帝,跟着我,保管你们吃穿不愁,绫罗绸缎,享之不尽。”
孙寿南怀里的人相视一眼,其中之前在舞台上献舞的红玫瑰委婉道:“大帅的好意,玫瑰心领了,只是我从小在西南地界长大,住重京城也习惯了,不太适合去西北地界。”
“你不想去?”孙寿南脸上的笑意收了,握在女人肩膀上的手,用了几分力道,瞬间疼得女人秀眉拧到了一处。
刚才还笑意吟吟,突然之间就凶相毕露,喜怒无常,红玫瑰看得胆战心惊,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说话啊!你说你不想跟我去西北?”孙寿南厉声喝道,一把扯住红玫瑰的长卷发,使劲往后拉,疼得她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告饶道:“孙大帅,大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重京城是我的故土,我的亲人都在这里,我想留下来……”
“亲人在这?那杀光了,不就没了?你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安心跟我回西北了?”孙寿南一字一句道,每个字都含着杀气,直接从从腰间拔出枪来,抵在了她脑袋上。
红玫瑰感觉自己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疼得她说不出话来,那黑洞洞的枪口也吓得她直哆嗦:“大帅,不要,不可以!我跟你去,放过我家人吧,我跟你回去。”
怀里的白牡丹赶紧抚着孙寿南的胸口,扯着笑脸相劝道:“大帅,玫瑰姐姐答应了,我们一起去西北好不好?我和玫瑰姐姐继续伺候您,保管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你给我滚蛋!”孙寿南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将那牡丹甩了出去,一手拽着玫瑰的长发,反手就是两耳光,把人打得嘴角出血。
“现在才答应?晚了!”孙寿南边打边骂,“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婊子,贱货,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敢跟老子讨价还价!”
“你们是不是也看老子输给了项易鸿,就觉得我大势已去了?谁都可以欺负老子了?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孙寿南又是两耳光扇了下来,“我告诉你,老子很快就能东山再起!”
“到时候,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给我舔鞋底都不够格!什么东北军,革命军的,顶个屁用!”
“够了!你在这发什么疯?”黎璋拍桌而起,孙寿南固然喝醉了,有些神志不清,发酒疯,可何尝不是借着喝醉酒,说给他听。
“发疯?我还疯得不够!我要是真的疯起来,怕是我那船军火的事,压根不需要什么证据,就直接带兵打到你西南界来了。”
孙寿南一番话说完,一把拉起已然跌坐在地的红玫瑰,又要动手。
此时的红玫瑰姣好的脸颊,已经被打得肿胀得不行,见到大掌又挥舞了过来,吓得仓促逃窜,一下碰到了正在吃饭的昭颜。
筷子上的菜啪嗒一下,掉落在桌上。
“臭婊子,还敢逃?我让你逃!走,跟我上楼!我陪你好好玩玩!”
“不要,不要,求你,孙大帅……”玫瑰摇着头,身子不断往后缩。
一转头,看到身后的黎耀廷,玫瑰赶紧抱住他的腿,哀求道:“二少,二少,救救我,我就是想多挣点钱,才答应伺候孙大帅的,要不,我把钱还你,你放我走吧。”
不等黎耀廷说什么,孙寿南已经吩咐自己的亲兵上前把人抓过来。
眼看那亲兵的手掌就要触碰到玫瑰,被一个瓷碗狠狠地砸下,前者抱着自己的手背,看着动手之人,面露警惕。
“乔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孙寿南脸色阴郁,一手提着手枪。
“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昭颜从座位上站起,直视孙寿南的目光,“孙大帅,你就算再厉害,请记住,这里是黎大帅府,不姓孙。”
孙寿南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恨不能吃了她,黎耀廷见状不好,赶忙站起身,将她半个身子挡在身后。
黎荣廷也满色不善地看向孙寿南:“孙大帅,麻烦你把枪收起来。”
片刻,孙寿南倏然笑了,目光投向黎璋:“黎老哥,你们家什么时候,一个外人也能随意插嘴了?一个两个,护得倒是紧。”
“那是我媳妇儿,不是外人。”黎耀廷转过头,“爹,书媛是您儿媳妇。”您也得护着她。
黎璋瞥了他一眼,缓缓道,“孙老弟,你觉得她哪句话说错了?”
孙寿南倒是没想到,黎家人竟然选择宁愿让他不痛快,也不肯责怪多管闲事的乔书媛半句。
“孙大帅,要没什么事,还是上楼,早些休息吧。养精蓄锐,明晚,就可以送您回去了。”黎荣廷淡淡道。
孙寿南扫了眼众人,最后指着红玫瑰,沉声道:“你,给我滚过来!”
见识到孙寿南凶残本性的红玫瑰拼命摇头。
“不好意思,孙大帅,我这还缺个给我端茶倒水的丫头。”
孙寿南咬牙切齿道:“乔小姐,你存心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丽都’各位姑娘的费用,是从我乔家账上支出的,我将她留下,让她给我端茶倒水,很过分么?”
“你!”
“对了,你也留下,去我爹、妈那伺候用膳。”昭颜小手一指,把一旁的白牡丹也给安排上了。
红玫瑰和白牡丹皆是面露喜色,只恨不能当场跪下磕头了。
白牡丹更是生怕孙寿南脾气发作,改变主意,赶紧快走几步,走到了黎大帅和二姨太中间。
双方僵持了片刻,黎璋只当不知乔书媛所为,而孙寿南见黎家人默许了她的行为,气得不行,偏偏在别人的地盘上,而且,黎璋这老东西一贯中立,存着明哲保身的想法,竟然硬气了一回。
等到孙寿南拂袖而去,红玫瑰和白牡丹才长舒了口气。
用完午膳,黎璋放下筷子,说了声:“荣廷,你随我进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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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孙寿南被簇拥着离开。
临走前,狠狠地瞪了眼依然被昭颜护在身后的红玫瑰和白牡丹,两人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垂下头。
直到孙寿南上了车,她俩才稍稍放下心。
“今天下午,公司的丁管事把账本和要处理的文件抱了过来,我还没看完,先上楼了。”
这话听在黎耀廷耳朵里,不就是让他不要进去打扰她么?
黎耀廷止住了脚步,“那我,我能出去转转么?”
“随你。”
黎耀廷心里小雀跃,因为孙寿南那老东西,除了大哥要去军营外,这三天,他们家几乎所有人都没出过门,他早就憋坏了。
一定要出门透透气。
“你们两个在外面候着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俩,等确定孙寿南离开后,你们想去哪就去哪。”
“谢谢,谢谢乔小姐。”
关上门,昭颜直接换下了连衣裙,从衣柜里拿了件紧身一点的衣裤换上,把长发高高梳起,打开二楼的窗户,目测了下与高度。
从窗户一跃而下,落在后花园的草坪上,翻滚了两圈稳住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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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小汽车穿梭在黑布隆冬的街道,后座位上,黎荣廷总觉得心绪有些不宁。
副驾驶位上的高副官从后视镜往后看去,问道:“少帅,怎么了?”
“孙寿南到哪了?”
“咱们兵分几路,混淆视听,这开出来有半个小时了,还有半小时,应该就到老码头了。”
见黎荣廷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高副官又道:“少帅,既然选择走水路送孙寿南走,二少奶奶家的万新码头是重京城里最大的码头,为什么舍近求远,送孙寿南去城外的老码头上船?那个码头已经快荒弃了,现在商船都走的万新码头。”
“商船都走的万新码头?”
“不止商船,来往船只,只要经过我的西南地界的,几乎都会停靠在万新码头,稍作休整。”
“掉头,回去!”
司机一个刹车,转头问道:“少帅?”
“去老码头,快!”瞬间,黎荣廷又想到什么,“等等,高副官,你先下去,找个地方打电话,调出一支西南军先赶往老码头!”
高副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的有些懵,“少帅,这是怎么了?是孙寿南那边出什么事了么?按理说不会,我们四辆车同时开出,谁也不知道哪辆车里坐的是孙寿南,更不知道孙寿南离开的路线。”
“而且,您忘了么?负责护送孙寿南的那辆车,暗处还藏着一卡车的士兵紧跟其后,应该不会出岔子的,只要等孙寿南上了船,就没事了。”
这些道理他都懂,可是今晚,他心慌得厉害,尤其在听到高副官说,几乎所有走西南地界的船只,都会停靠在万新码头休整这话。
当初,孙寿南的军火是怎么没的?
万新码头就是最大的消息中转站,只要在万新码头留下痕迹的,只要她乔书媛想知道,都能知道。
至于为什么不能让乔书媛知道,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他总觉得乔书媛身上有很多秘密。
比如,一个留洋回来的千金小姐,竟然能从他身上把手枪夺走,而且丝毫不畏惧枪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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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的昭颜,已经埋伏在了城外的老码头附近的一个隐蔽点。
拿着从严晟手中夺下的狙击枪,她将自己的身体隐在了夜幕之中,静静地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早在傍晚之前,公司的丁管事抱着文件过来,说是需要她处理的时候,她就已经得到了孙寿南的逃亡路线了。
午饭之后,黎璋仅将黎荣廷叫到了书房,无疑是再次确定晚上孙寿南离开的具体路线。
但是,他们大概忘了,如今的黎家,早已不是当初的黎家。
这还得拜二姨太的贪心,和乔书媛的乖顺、无私奉献所赐。
自打她嫁进黎家之后,二姨太见她出手大方,银钱方面又完全不计较,就渐渐地放开了手。慢慢的,她就包圆了黎家一切开支——小到大帅府的一针一线,太太们和大帅府各位少爷小姐的换季衣物,大到府里所有人的每月银钱和物资调配。
黎耀廷和二姨太本就不是经商的料,见她处理得如此妥当,乐的做甩手掌柜。
于是,没过两月,她又招了个账房回来,说是帮忙,但实打实架空了老账房,让他过起了白拿钱不干活的退休享乐生活。
如今,从黎家开出去的每一辆车,都是她乔家的。
每一辆车的调配,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孙寿南不管是想走水路,还是陆路,不是用她乔家的船,就是用她乔家的车。
昭颜想到黎荣廷可能会走水路,一旦上了船,意外会少一些。
但没想到,他还挺精,没有用她家的万新码头,而是舍近求远去了老码头,可能是之前她算计孙寿南那批军火的事,让他对她家的码头产生了忌惮。
不过,黎荣廷大概是不知道,只要是路过西南地界的船,都会在万新码头稍作停靠,而且乔家的航运线分布有多广,他丝毫不知——这个广,可以广到轻易打探到曾经停靠在万新码头的来往船只,目的地是何处。
“来了。”昭颜趴着一动不动,无声地张口道。
天色很黑,即便有小轿车的灯光。
孙寿南穿的又是一件黑色外套,被三四个人围拢在中间,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昭颜放开神识,夜色和那三四个人的以假乱真不再是阻碍。
等到那三四人的脑袋一瞬间的错开,砰——的一道枪声划破夜空,紧接着一声闷哼,刚下车的一道黑影应声倒下。
“孙大帅!孙大帅!保护孙大帅,快救人啊!”底下乱了。
昭颜一枪开完,丝毫不恋战,背着枪,召唤出“极风冽”,这也就是夜黑风高,老码头地处偏僻,荒无人烟,要不然大晚上,御剑飞行,非得把人吓死,闹鬼了不是。
而另一边拼命赶来的黎荣廷,人还没到老码头,就已经听到不远处的枪声。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