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
詹副科长耸动肩头:“哼,好吧,那你来说说这位电视剧制作人,他姓什么,住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拍完这场戏,带着机器胶片就消失了,神秘兮兮的,说需要我的时候会来找我。”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查找不到他?”
“你们要是把他查找到,就请赶快通知我一下,我要来当面问他,说话为啥不算数?”
“他说的什么话不算数?”
“我现在不能说,等我见到他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詹副科长一脸严肃:“你最好给我们说真话,不然你真的就回不了家了。我们可以通知人事劳资科,收回你的调动手续,宣布作废。”
邢毅马上摇起手来:“别这样好不好?我真不知道他的底细,只晓得他找我参加演戏,要给我丰厚的报酬,他说要把戏里面的剧情拍成片子,送到有关部门去审查,我不晓得为啥要这样做,有问题直接报告不就行啦?他一直警告我,不要把已经演过的,以及让我知道了但是还没有演的那些细节告诉任何人,让我演完戏后抓紧时间办理手续走人。”
詹副科长欠欠身子:“没有演出过的细节?能说出来听听吗?”
“我不能说,正因为这样,他说他们才挑选一个马上调走的人,说我走远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就当这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女记录员讥笑:“你演得越像,我就越不信。”
“反正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们了。”
詹副科长说:“不要紧,我们有办法要进来的人说真话的。”
邢毅咬了下唇道:“我知道你们挺厉害的,进来过的人都知道,出去后都变老实了一个个的。好吧,我就再透露一小点内容给你们。”
詹副科长道:“什么一小点,要说就说大一点的事。”
邢毅看着女记录员:“我不想被记下来,也不想让别人听见,请你让她回避一下。”
詹副科长示意,女记录员恶狠狠瞪他一眼,合上笔记本,起身出去了。 詹副科长身子往后仰:“说吧,可不要再耍什么花招哟。”
邢毅表情严肃:“你先答应我,无论如何要保密。”
詹副科长瞪眼:“得寸进尺?”
邢毅看看门口,噘一下嘴巴:“好吧,我说,那就是这场戏的下一段,展现的是六月里一个周末,一个副科长,邀请厂长到观山亭游玩,当面送一沓钱给厂长的场景。”
“一个副科长?送一沓钱?展现这个场景?”
“是的,因为副科长很想要转正。这段戏正在准备安排,要物色新的人来参演,可能要把这副科长亲自请到场。”
“哪个科的?”
“没说,但我猜不是政工科就是后勤供应科的。”
“拍成的片子要送到有关部门?”
“他是这样说的,还让我看了有关证件,上面有五六个单位的公章。”
“你都看清了,是哪些单位?”
“就那么晃了一眼,没看清楚。”
詹副科长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眉头紧皱,凝神看他,又看着眼前的台面,似乎在想,信不信呢? 邢毅喃喃说:“我只能说到这里,再多的真不敢说了。”
詹副科长伸手摸一下电话,又缩回来,抹平台面上打皱的纸,抬头看了一眼顶棚,想了想,深吸一口气,细细吐出来,说:“好吧,今天就到此,你先回去吧。”
“我回去等着?意思是……” “就等明天一天,哪里也不要走,不要出门,中午前没有人来找你,那就算你过关,你就赶紧买车票走人。”
邢毅出来,冯刚和郭班长还在侯着,他低声提醒他们:“记住,无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就没事。”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先后出来了。 冯刚告诉邢毅:“那姓詹的副科长逼问我这两天干了什么,是不是与你或者和郭班长在一起,我全部都否定了,那女的很凶,说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话,要进一步调查我和你们这段时间的行踪。”
邢毅道:“不管,也不论什么人,再找你去问,就死死咬紧牙关,说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承认和我在一起。”
“你说,是不是那赖三毛的姐夫作怪?”
“多行不义必自毙。”
“什么意思?”
“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一句我懂。只不过我想,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冯刚进一步分析说,“他们这些当科长的经常在一起,穿一条连裆裤,有什么事互相都要想办法互相遮挡,所以我想事情不会这样就轻易结束。”
冯刚脸色一直阴沉着,晚饭平时八两现在只吃了四两。 邢毅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沉甸甸的,这事情一时半会是不会完结的,自己就要离开,也不知过后还会发生什么。 晚上躺下,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眼前出现了前世上数年后与冯刚再见的场景,冯刚讲述了赖三毛的姐夫,拿着公家的金钱物资铺路,一路风光,当了副厂长,对不喜欢的人展开打击报复……邢毅愤怒得挥舞拳头,擂响床板,把自己给震醒了,几天来怎么都记不起来的那些细节,梦境里竟然十分清晰。 清早见了郭班长和冯刚,交给他们一封信,说:“他们再来找,再不放过你们,就把这封信送到监察室去。”
冯刚接过信封,在手里掂掂,问:“是不是写的那三件事?”
邢毅说:“不止这些,还有猛料,我相信到时候一定会够他们喝一壶的。”
看着郭班长把信装好了,冯刚突然拉了邢毅的手,摇晃着说:“你知道我这几天想什么吗?我的心已经开始始动摇,巴不得马上买张票,跟你一起上车,去锦绣。”
冯刚情不自禁,转身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本《今古传奇》,拉邢毅坐下,翻开里面一篇文章让邢毅看。 文章名字叫“迷江沉银之谜”,说的是锦绣县与某县交界的迷江上,有人打鱼时渔网里出现半截木头,捞出来锯开一看,木头里面竟然有几枚银锭。这就印证了明朝末年张秉吾率农民起义并成立政权,后来与明朝军队作战兵败后,将十多年搜刮的巨额财宝藏于迷江中的说法。 冯刚手指头点击文章:“你们锦绣县是不是已经有六百多年历史,边界上是不是有一条河叫迷江?”
邢毅点头承认。 冯刚表示了他就想马上去那迷江边,看看那江面有多宽,水有多深。 郭班长接过书去,翻看了一下,说:“去到江边,你就看到宝藏啦?你是被这写书的人给糊弄了。光看这书名明白,这里面写的都是传说,作者为了迎合一些人的幻想,编造出来的故事,不是真实现实的东西,没必要那么相信。”
冯刚却说:“无风不起浪无水不行船,只需要搞清楚锦绣县境内确有这么一条河,我就绝对相信。”
郭班长知道冯刚一贯固执,违背意愿的话听不进,只好迎合他,说:“你实在不肯,那就让邢毅先回去,进一步了解,确有其事的话,我和你一起跟去。”
郭班长这个表态,缓解了冯刚的情绪,遂点头认可。 中午过去了,监察室的人没再来找。 邢毅重新买了车票,但不让郭班长和冯刚再去送。 冯刚说:“就凭你没有丢下我们独自跑路,而是主动站出来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要送你这一程。”
把那本《今古传奇》拿出来送给邢毅:“到家后照着上面的描述去找迷江,是真是假,到江边看了自然一目了然。”
郭班长扛起他的漆皮箱:“我们就送你到车站门口。”
到车站门口,他让郭班长放下漆皮箱,从冯刚手里接过行李,推他们转身。看到了郭班长眼里的泪花,他大声叮嘱冯刚:“一定记好了,这边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要通知我,我就会马上赶过来。”
看着他俩远去,邢毅把行李扛上肩膀,弯腰要拎漆皮箱,旁边有人伸手来帮他,看那纤细的手指头,就知道是个女生,赶紧偏过头要给人家说句感谢的话,一看是保卫科见过的女记录员,顿时就傻眼了。 女记录员白净的手压着漆皮箱,脸上浮现微笑:“这么急?就要走啦?”
邢毅的面部表情僵硬,但并不妨碍脑子里的急速活动,这是要干什么?不让走?要把我拦截回去? 他抬起头来,左看右看,扭头朝后看。 “别看了,你好朋友走远了,你就放心吧,那边有人会接待他们的。”
附近有几个人影,隔得远,看不清楚脸面,他们来的人不少,莫非?是哪个地方露出了马脚? “那你们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想找你谈谈。”
“不是已经都谈过了吗?”
“还没谈完呢。”
“怎么?没完没了是不是?”
“好,你继续,大声一点。让大家都来看这里有节目,免费看。”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把我带回去?”
“不用回去,就在这里谈,谈完了就让你走,不会耽误很长时间。”
把他让进旁边的问询处,里面的人自动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就你一个人?”
门没关,邢毅朝门外看。
“这完全是按你的喜好要求,在保卫科,你不是要把我撵开,单独与简副科长谈吗?”“那副科长可是男的。”
“有区别吗?好了,别耽误时间,我们抓紧吧。”
把手掌竖起在邢毅眼前,让他看掌心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