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家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忙问:“你如何会这等技艺?”
“母亲教给我的。她没告诉我祖上是谁。她家的技艺传男不传女,母亲偷学了,便被家里赶出来了。”木寻安道,“母亲去世得早,没都教给我。不过,我不喜与人说话,平时得空,就喜欢自己钻研,小石子、小木头,我都雕刻过。”
“甚好!哈哈哈,甚好!这老天爷是赐给了我一个宝啊!这下,看我不把那些对手都压下去!”主家哈哈大笑,忙让木寻安为床雕刻起来。
木寻安在这床上雕刻了很多动物。她巧夺天工的手艺,把这些动物刻得栩栩如生。白日里,当阳光照射的时候,它们如真的在活动,仿佛下一刻就会跑出来,在这人世间驰骋奔腾。当夜晚来临时,它们则会默默收起爪牙,随着主人入睡的安眠。
自然,主家对外宣称,这床是引来了神灵的。这些动物都是神,会保护睡觉的人不受伤害。这些动物,会帮人挡住一切妖魔鬼怪。
这床本就雕刻得好,加之这主家会宣传,专门为这床开了个展览,见到这床的人都连连称赞,只道从未见过这样的技艺。
于是,这床就被卖出了天价。
府上诸人的伙食都跟着好了,木寻安也开始有了自己的院落,不必再跟其余丫鬟挤在一起。
木寻安也没有贪图钱财,只是觉得不再当丫鬟后,有一件事是好的,就是她可以专心致志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打造各类东西。
她造了会飞的纸鸢,造了会跑的兔子……
这些东西有一些被卖了出去,还有一些被主家珍藏起来、舍不得卖。
大家都说这府上来了个再世鲁班。可是大家都只见其物、不见其人。
直到一晚,木寻安干完活,洗了洗手,吹了吹手上被木头刺伤的伤口,正准备睡觉,有一人突然出现在这庭院之中。
“你是谁?”木寻安问。
“我叫寂修。”寂修上前一步。
“你找我?”木寻安再问。
“是。你叫木寻安,七岁丧母,九岁被卖,到如今这个府上,你的境况才好起来。”
听了寂修这么说,木寻安警惕地后退。她皱了皱眉,似因为被人窥探到隐私而不悦。“阁下请离开。”
“给你看一个物什。”寂修说着,拍了拍手后,有一个“人”走了出来。她是正常人的半个高,画了逐烟眉,点了梅花妆,活脱脱的一个佳人。她走过来,笑嘻嘻地朝木寻安作揖,然后跳起来了舞。她动如脱兔,灵如松柏之姿,似引得月华流下、只为衬托她一人。
“这……这不是真的人,她是……木偶!”木寻安清冷的双眼第一次流出惊讶。
“是的。”寂修道,“你所造之物,虽玄妙,但只是借助物与物之力,再或者是风力、水力。你做的东西虽然会动,但仍是死物。我这木偶,却是活物。这么些年过来,世上仅存这样的一个木偶。而你,可以造出这样的木偶,甚至比这更好的木偶。”
“不,我不会。”木寻安皱眉,“这样的技艺……怎会出自凡人之手?”
“你有极大的天赋,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偃师。有一本书记载了完整的偃师之道。你母亲偷学的,只是半本。秦淮河畔有灵骨斋,你加入灵骨斋,我给你另外半本。”寂修道。
“可是……主家对我有恩。”木寻安握拳。
“你给他带来的金银珠宝,足够他花几辈子了。”寂修道,“你可以考虑一段时间,想一想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
“若改主意,你可来灵骨斋找我。”寂修这么说完,便走了。
无疑,寂修是深谙人心的,知道木寻安想要的是什么。
木寻安已在这里待了三年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快把自己已有的智慧用尽了。她凭现在的知识,也只能造成这些东西了,她最近一年里、都没有造出更新颖的东西。
她知道她黔驴技穷了,她需要一个人引导。她遇到了瓶颈,正是需要找到突破瓶颈的方法。
就在这个时候,寂修朝她抛出了橄榄枝。那么,她又怎能不接?
她如一个修行多年都悟不到何为道的道士,也像一个苦修多年参不透佛法的弟子。道有道法,佛有佛理。而她的道,便是偃师之道。几乎是寂修离开之后,木寻安已做下决定,她此生,一定要去灵骨斋看一看。
这一晚,讲完自己的故事,木寻安朝管铭清浅一笑。“说完了,这就是我的故事,是不是乏善可陈?”
“怎么会!你简直是天才!”管铭忍不住夸赞,看着她故作坚强和淡漠的神情,也为她心疼,“你放心,寂大人,白姐姐,极夜大哥,还有我,我们都会好好照顾你的。灵骨斋是世上最好的地方,你就安心在这里。今天晚了,你先好好睡,明天见。我带你熟悉一下灵骨斋。”
管铭说完这话,也便离开了。
而木寻安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也不知自己为何就突然变得爱说话了。
她从前,向来不与人讲自己悲惨的过去。
她讲一遍,便好像把自己已结痂的伤口再撕开,再经历一遍那血淋淋的场景,也再一次让自己痛一遍。
今次,她却把所有都告诉了管铭,而且她不觉得痛苦、反倒觉得解脱。
也是这一夜过后,她慢慢变得活泼起来。她从小原本也是活泼的性子,是后来经历了太多苦难,才变得沉默寡言。
木寻安现在知道,灵骨斋是个神奇的地方了。她来了,便好似告别了所有的过去,有了一个崭新的人生。
木寻安从此开始在灵骨斋研究机甲,并借助这些机甲帮助灵骨斋找回失落的旧物,并渐渐与管铭互相倾慕、成为一对爱侣。
直至百年前,有敌来犯,灵骨斋几乎是遭遇了自建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寂修重伤、极夜重伤,管铭付出了生命,木寻安的机甲几乎毁灭殆尽,才换来灵骨斋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