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看着自己的手心,突然苦笑了一下。想着即将要面对的事,他从来甘之如饴,也早有准备。但不知道怎的,现在看着那件事要发生了,他的心口竟传来细密的、去之不掉的疼痛。
他这一辈子,勘破了不老、勘破了长生,他医术卓绝,救了无数的人。可是,他救了这么多人,到头来,却救不了他最心爱的人。
勘破长生,亦是违背天道的事情。极夜知道自己会有报应。他不知道,自己的报应是不是就是只能看着挚爱死去而无能为力。所以,就算与所有人反目,就算……与她反目,他也决定,一定要去做这一件事。
极夜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下手,白折回来了。
白折看见极夜的动作,问:“你也刚回来吗?其他人还是在各忙各的?”
极夜见她来了,轻点了一下头,一时并未多言,只是收拾起药箱来。
“李泰那边怎么样?”白折问。
极夜摇摇头,道:“昨日严笛韵不是说了,他家给他看中了一个姓张的姑娘么。这个张姑娘叫张婉婷。张婉婷今天与他见面了,应该能把他拿下。”
“把他拿下?你是说……李泰可能会喜欢上张婉婷?”白折眨了眨眼睛,又叹口气,“岑玉梅那里,我怀疑是有人借用了她的身体。她没有做害人之事,我只一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难道她想借用岑玉梅的身体跟李泰在一起,享受这人世的情爱不成。”
“这世间人只是爱是占用,却不知爱是成全。”极夜只悠悠说了这么一句。
白折看向极夜,突然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她的视线对上极夜,便看见他亮如星辰的眸子。那双眼眸向来既风流、又寡情,既轻挑、却又认真。
想来,这灵骨斋内,不仅寂修让她看不透,这极夜若没有那些天性薄凉的伪装,他那副面具之下藏着的,却又是什么呢。
“极夜……”白折忍不住说了一句。
极夜听罢,上前一步,看向了白折,突然问:“折折,你可信我?”
“自然是信的。”白折皱眉,“怎么这么问?”
极夜深深看了她一眼,却只说:“无事。”
“极夜,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一起守了这灵骨斋千年,还有什么话说不得?”白折蹙眉,只觉得极夜的举动有些不同寻常。
“无事。只是忌惮简家,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极夜说,“这事,我会跟寂修商量。你不必担心。我先去休息了。”
极夜这么说完,就往楼上去了。
白折咬了咬唇,还欲说什么,见着极夜已转了身,也只得作罢了。
三日后,上海远郊梅林,大雨倾盆。
李泰总算抽身前来探望了岑玉梅。
穿过庭院,绕过回廊,他来到雅梅居。屋内,岑玉梅正在等他。
总算见到李泰来了,岑玉梅上前扑倒在他怀里,一声声地唤他“李郎”。
李泰闻言,也就抱她在怀,视她如得而复失的珍宝。
岑青暂不在屋内,是特意为他二人准备了一个私人空间,让他们两个人好好相处。
此刻,李泰捧起岑玉梅的手,已经看不到上面的尸斑了,她的手恢复了光洁,只是皮肤还显得过于苍白。
李泰再深情地看向岑玉梅的眼。她的眉眼还是她的眉眼,只不知为何,李泰觉得这岑玉梅的眼里多了一丝媚意。
“小梅,你觉得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李泰问她。
“没有。”岑玉梅摇摇头,“我很好,没有不舒服。谢谢你能来。”
李泰只笑着拥住她。“我会多来陪你的。你放心,等过些时日,我就说服家里人,把你娶回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岑玉梅回拥住他,轻轻在他耳边道。她媚眼如丝,说的话也如蜜糖一般叫人甜到了心上。
李泰抬起她的下颔,垂眸看见她那副欲语还休的模样,突然就觉得心都化了。他难免动情,于是立刻俯身撅住她的唇,让她逃离不得。
岑玉梅浑身一抖,随后紧紧拥抱住他。她娇羞不已,却并不抗拒,只低声在他耳边说:“李郎啊,轻一些啊。”
这一声娇嗔,更听得李泰情动,不觉已解下她的腰带,再剥开她的衣衫。他温热的手掌游移在她的腰间,他的唇则往她莹白的肩膀吻去。
正吻到动情处,李泰抬起了头。岑玉梅的身后正好有一面镜子。此刻,李泰正对着镜子,岑玉梅却是背对着镜子。李泰眼前怀抱中的岑玉梅身体光洁如玉。可那镜子中照出来的岑玉梅,却浑身都是尸斑,俨然一副此去多日的尸体才会有的样子。
李泰吓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立刻推开了岑玉梅,慌乱地朝屋外跑去。
“李郎!你怎么了!李郎!”岑玉梅穿好衣服,朝李泰跑去。
李泰跑进雨水中,浑身湿透,但他顾不得这些,只急忙朝大门口跑去。
“李郎!李郎!你不要抛下我!李郎!”岑玉梅喊得很大声,几乎要声嘶力竭。
李泰本不想管她,可是身后传来了跌倒的声音。想来,是岑玉梅跑得太快而跌倒了。
李泰到底还是感觉到了心疼,停下步子,转过身,扶了她起来。
此刻,没有镜子的映照,岑玉梅的肌肤恢复莹白。她看着李泰哭了出来,梨花带雨、委实惹人怜爱。
“李郎,你……你这是怎么了……”岑玉梅忍不住哭诉。
李泰浑身一僵,只不发一言地抱起她来。他把她带到屋内,帮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是转身要走。
“李郎,你怎么了?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就是啊。你告诉我啊。”岑玉梅一把抱住李泰的腰,舍不得他离去。
“没事。”李泰抱起岑玉梅,让她躺回床上休息。
随后,李泰起身欲走。走到门口,他想到什么,顺手把岑玉梅的湿衣服拿起来、盖到了镜子上。“小梅,别照镜子。”
李泰说完这话,起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