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听罢,便一人着扶李泰去换了衣服,另一人去泡了热茶。
等李泰换了干净衣服出来,美景给他奉上姜茶。“公子请喝,你淋了雨,小心别着凉了。”
“多谢。”李泰说着,看向大厅,极夜已经来了。
“李少爷,过来坐吧。”极夜对他说道。
他不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但他感觉到了安心、舒适以及放松。
于是,他喝了一口姜茶,感觉身上暖和了许多,便上前,坐到了极夜身边。
他抱着温热的茶杯,感到很舒适,不知不觉发现已经把一整杯姜茶喝完了。
等喝完了茶,他慢慢发现茶杯,才觉得自己刚才的大脑好像被放空了。
他不由仔细打量起灵骨斋来。他说不出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特别,但这里的每一件摆设、都让人身心无比舒适。这让他感觉,这是一个他可以信任的地方。
“这……”李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极夜,“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来到这里……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谢谢,谢谢你们的衣服,谢谢你们的茶……”
说着这话,李泰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要走。
白折上前一步,看向他,却是问:“你忍心这样对待岑玉梅吗?”
李泰一怔,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让你看清事实,岑玉梅死了,早就死了。现在是冬天,她又涂了脂粉、用了香水,所以你们还没感觉到。可是,她的尸体总会慢慢腐烂和变得恶臭。只是因为障眼法,你们看着她,会觉得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你是说……”李泰有些发抖,他回想起了镜子中倒映出的岑玉梅的模样。
“她是你珍爱的人,难道你希望她被利用?你应该让她入土为安。”白折这般说着,轻叹了一口气。
“我……”李泰轻轻捂住头,不由看了极夜一眼,“不。就算是障眼法,面对着她的那张脸,面对着她,我如何下得去手?你们这是让我杀了她。她死的时候,我觉得我的世界都要崩塌了。我如何能看见她再一次死在我面前?”
极夜看着他的眼睛,只说:“可是你来了灵骨斋。你选择了来,表示你想解决这个问题。你刚才的那些话,不过是你的借口。你想借我们的口,让你的选择有个更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让你自己更肯定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极夜的话太过直白,如一把插进李泰心口的刀,血淋淋,惨淡淡。
可是听了极夜的话,李泰竟无法反驳。他可悲地意识到,极夜说的或许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潜意识。
李泰把头埋入掌心。他明明上午才在梅林外哭过一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舒适的地方,竟然又要流泪了。
他小时候或许哭闹过,但他不记得了。他记得自己哭过的场景,也就三次。一次是岑玉梅死的时候,一次是今日上午在梅林外,再一次便是在这灵骨斋内。
白折见状,便轻声道:“哭吧。还能哭出来,便还是好的。我和极夜先离开。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你。你做好了选择,再来告诉我。”
李泰听了白折的话,泪水再也忍不住。“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让我面临这样的选择?我不要选择,可不可以?为什么……为什么张婉婷会出现……”
白折与极夜正要离去,听见李泰这样子,似乎是还想与自己交谈。于是白折顿住步子,看向李泰,说:“没有张婉婷出现,你还是会面临这样的选择。因为,岑玉梅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本就不是你的小梅。”
“如果她是呢?如果她就是小梅,我却……我却也……”李泰握紧手心,随后苦笑,“以前我还笑别人花心。现在才发现,原来感情果然经不起考验。”
李泰心底知道,或许那个人就是小梅。她不想死,所以用了这种法子“复活”,她虽看起来是不死不活的样子,但好歹还能和他相守。
可是到头来,是他无法与她相守。他怕那个样子的她。他怕她的尸斑,怕她身上有朝一日会传来腐臭。
说到底,他还是会因为她的皮囊会嫌弃她。
“的确,这世上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人性。不过——”白折轻声叹了一口气,“两个人相遇、再相爱,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能够走下去,靠的则是缘分。能够相守,靠的是品行。岑玉梅已死,你们之间已没有缘分。既是如此,谈何相守呢?”
“我们相爱,却没有缘分……”李泰看向白折,“你刚才的话的意思,是一个人这辈子可以爱上很多人,是这样吗?”
“选择去爱,本就是一个人的权力和自由。人这一辈子很长,你不能保证你永远只爱一个人。当你和所爱之人结为夫妻,维系你们走下去的,除了爱,还有责任。你必须把对外界其余花花草草的目光收回来,只注视一人、只爱一人,不会允许自己爱上别人。”白折道,“但如果你和所爱之人因为种种原因而分开,你自然有选择其他爱人的权力,而且,你也会不希望昔日的爱侣孤独终老,总会希望她有人陪伴。”
“我不明白……”李泰靠在椅背上,“我从来向往的爱情,就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那太难了,可遇不可求。”白折笑了笑,“现在的岑玉梅,或许是她人占用了她的身体、别有目的。又或许,那就是她,她想了这样的法子,不死不活,只愿与你相守。可是,那是她的执念。她已经死了,就该入土为安。面对这样的她,你如果已经变了心,就该直白地告诉她,而不是欺骗他。你犹犹豫豫,左右为难,最后,既不能让小梅安心入土,也伤害了张婉婷。”
白折说到这里,李泰便觉得他都明白了。他缓缓坐下,吐口气。“我明白了。你们……你们再给我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