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一堵墙的身后,与周围建筑物风格迥异的房子悄然出现,粉色的树冠从围墙后露出半截,偶尔有几片浅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落。
“什么时候……?!”
“……”
惊讶只是暂时的,艾伦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家神出鬼没的店。
林早就失去语言能力。这个世界上果然存在着各种各样神奇的事情,每当触碰到这些神秘的衣角,她的心就会变得雀跃不已想要追寻更多。
白色的魔女从两人身边经过,走在前面领路:“既然我们的目的是一样,那就走吧。”
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想起刚才塞拉令人发指的行为,艾伦警惕地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边。就这样他还是觉得不够放心,抬起手臂将看上去仍旧不在状况内的林护在身后。
鞋底踩在石板小径上的感觉让林更加确切地认识到,这座别致静谧的庭院并非幻象而是真实存在的,吸入鼻腔的空气还带有树叶草茎特有的气味。
三人距离大门还有几步之遥,棕色的门板便自动打开了。
有个穿着立领黑色制服的蓝眼睛少年出现在门后:“好久不见了,塞拉小姐,艾伦。”
塞拉以微笑回应,没有说话。
黑色短发的蓝眼睛少年捏着下巴将艾伦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为了看清楚还特地弯腰探前。
“啊咧?艾伦,你是不是变小了?”少年就着太阳穴的高度比划了几下,“前几天你不是还有这么高吗?大概到这个位置。”
“反正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啦……”艾伦心情复杂地撇了撇嘴,“回去以后身体又变回了十二、三岁时的样子。”
“难以置信,竟然还能这样吗?”黑发少年努力消化获得的讯息,表情显得有些呆愣。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搞不好我都第二次遇到穿越时空的意外了,只是身体变小这种事已经无所谓了。”艾伦没好气道。而且他和这个名为四月一日君寻的少年最后一次见面也不是几天前,而是将近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他偷偷看向林,女孩子正直视前方似乎正在思考的模样让他感到一股莫名的低落。
在那个时空生活的三年间艾伦也不是没有想象过,要是自己以比林还要年长的模样出现,她会不会被吓一跳?会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说“真帅气”吗?现实却是得到了“年龄的成长不代表心灵的成长”这样成熟得令人无法反驳的回答。
“……?!”
心情才陷入低谷又立刻触底返弹,因为艾伦发现林正在看着他。
是因为刚才的视线太过明显了吗?
心脏砰砰乱跳,少年心虚地挪开了目光。他突然意识到有时候事不与愿违对当事人而言可能也不是一件好事。
竟然是艾伦认识的人吗?
林好奇地打量面前的两个少年,她注意到黑发少年的视线跳过艾伦落到她身上。
“这位是?”
“她是……”
决定性的词语停在舌尖迟迟没能说出,艾伦犹豫了。
在共同度过那个艰难的夜晚后,他和林之间有了新的更加亲密的联系,但用充满成年人味道的“恋人”来向其他人介绍林,艾伦打从心底感到这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似乎成熟过头,“我们正在交往”又答非所问,原本他还想着之后一定要跟让炫耀的……没想到不过是一句话,那股想要将巨人一个不留地从世界上驱逐出去的冲劲,放到这里竟然也无法让他变得勇敢。
“她是我的朋友,林。”
“……”
目光控制不住地偷偷摸摸落到身边的少年身上,林暗自松了一口气、
果然就是“朋友”嘛,还好当初没有自作多情地询问确认,不然她一定会尴尬到想要当场学会a-等级以上能让智慧巨人失忆的魔术。
但是……
怎么感觉又好像有点失望?
这种糟糕的想法一定要立刻忘记才行。
林心中的小人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是四月一日君寻,也欢迎你,林(林ちゃん)。请进吧,侑子小姐已经在里面等着三位了。”四月一日侧身为客人们让出进入店内的通道。
“我也?”林惊讶地指着自己。
“啊,请进吧。”
在四月一日的引路下,三人走进了这座庭院的建筑物。
塞拉自然不用说,艾伦也已经数度拜访过这里。
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和熟悉的人都在身边,林四处张望,放心地对陌生的环境感到好奇。庭院也好,室内的设置也好都偏向东洋风格,风格各异的装饰却又让整家店增添了几分诡秘的气氛。
“侑子小姐,我把塞拉小姐、艾伦还有林带过来了。”四月一日推开障子门,站到一边。
里面烟雾缭绕,迷蒙了所有客人的视线。林向来不喜欢烟的味道,可这次她竟然丝毫没有感到厌恶,视线立刻就被半倚在长椅上黑发赤眸的美丽女人吸引。
“欢迎光临,三位。”
“侑子小姐,好久不见。”八壹中文網
“好久不见了,侑子。”
艾伦和塞拉先后回应了这位老熟人,白色的魔术师眉头微蹙,稍稍停顿后提起裙摆向前一步:“事态紧急,请允许我去掉其他多余的嘘寒问暖。侑子,我遗失了从三日月先生那里得来的装置,希望能够尽快找回。”
“竟然能把那个弄丢……”
侑子小小感叹了一番,戏谑地勾起红唇:“用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小哥的话来讲,塞拉,你在这家店欠下的债就算变得滑溜溜的也已经还不清了。”
“哇哦……”
“侑子小姐!”
“侑子!怎么可以在那么多人面前……”
“滑溜溜?”艾伦懵懵懂懂看了一圈,感觉更不解了。
和四月一日还有白色的魔女略有不同,身边的女孩子摆出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林,你也能听懂吗?这跟付出代价有什么关系?”
少年的模样让林为瞬间理解的自己感到心虚,她实在没有勇气继续直视这双天真单纯的金色眼睛,只好干笑着扭过头去:“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啦。”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虽然欠了很多债确实是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不得了的事情,塞拉苍白的脸颊透出一层浅粉色,故作从容地清了清嗓子,“咳咳,总之这次也拜托你了。当然,支付的代价我也已经提前准备好。”
塞拉小姐指的三日月先生是谁?装置又是什么?
林好奇地陷入了不属于自己的问题。
“林。”
侑子没有立刻回应塞拉的要求,将目光转向正在走神的女孩子。她也不急,等林回过神来才慢条斯理地轻举手中的长烟杆:“把你放在右边口袋的东西拿出来吧。”
“……?”
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林还是乖乖地把手伸进口袋摸索,拿出里面的怀表。
“这个?”
“啊——!我的怀表!”
突然的惊叫引得所有人注目,塞拉强忍着羞耻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失、失礼了。”
她向林伸出手,着急的情绪促使她还是迫不及待地向黑发的女孩走近:“林,你手上拿着的怀表正是我遗失的物品,拜托了,请把它还给我吧。”
林略有所思地看了眼手中的怀表,没有回答,轻巧跳开跑到艾伦身后。
“林?!”
感觉到肩膀突然变重,艾伦急忙转过去阻止林把他往前推。
在理性作出判断之前身体先行动了起来,被当做挡箭牌的少年还是自觉地张开双手将白色的魔女挡下:“塞拉小姐,这个怀表真的是你的东西吗?”
塞拉也不好继续,停下来郑重地点了点头:“没错,这样我就不必和侑子做交易了。”
见艾伦不但没有走开,还真的挡在她和塞拉面前,林心里更有底气了:“既然是你遗失的物品,我当然会归还。只是,塞拉小姐,在这之前我想先搞懂几个问题。”
两个小朋友的态度非但没有将这位爱因茨贝伦惹怒,反倒令她忍俊不禁,眼中多了些许笑意:“我明白了,请说吧。”
她向来对可爱的关门弟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无论身处哪个时间点,这件事都不会改变。
“刚才我和艾伦所处的地方是哪里?”才问完,林立马意识到提问顺序有问题,于是补充道,“这个怀表的作用是什么?”
“刚才你们所在的地方是马莱,准确来说是马莱国内一个叫雷贝利欧收容区外附近的一条街道,至于具体的时间点我也不清楚,才来到这里没多久我就发现怀表掉了,之后就在寻找这家店的途中和你们相遇。”
“具体的时间?什么意思?”
“你手上的怀表是科学技术的结晶,用另一种方式实现的第二法,这样说应该就能明白了吧?”
“实现第二法……”
林当然立刻就明白过来,正因如此才变得慌乱:“既然有到达某个地方某个时间点的方法,应该也会有回到原本的地方原本的时间点的办法吧?”
艾伦比林慢了好几拍,脸色发青:“哈——?!别开玩笑了!也就说我又……我和林因为刚才那一下被送到了不知名的时空?这次又要等几年才能回去啊?!”
“艾、艾伦?”林心虚地拉住同伴的手臂,说到底会发展成眼下的情况,都是因为她随意拨动指针。
“三个月……”
塞拉被问得心虚,如果她再小心谨慎些,怀表就不会被不知情的人捡到。她向艾伦比了个“三”的手势:“只要三个月就行了。怀表作为实现第二法的道具,有着无法通过调整指针准确回到原本时间点的缺陷,为了防止误触,设置了一个很方便的机制,那就是三个月后会把拨动指针的人送回原来的坐标。当然,前提条件是在那个时候误触的人要拿着这个怀表,至少要出现在效果范围内。”
“原来如此,就是人工校准时间和电脑校准时间的差别吧?”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四月一日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上轻轻一敲,说出自己的理解。
“总之就是单凭人力很难实现的精细操作,所以只能借由其他方式实现?”林不理解何为“电脑校准时间”,但塞拉想表达的大概意思她懂了。得知并非无法回到原本的地方,林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尽管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作为过错方的她在道德上说不过去,但为了能够平安度过接下来的三个月也只好……
她抓住细细的链子,将怀表放下正面朝向爱因茨贝伦的魔术师:“塞拉小姐,我……”
“我知道了。”
几乎是跟在林同一个发音后,塞拉正色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情况归根结底是我大意了。林,还有艾伦,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会负责照顾你们的起居,所以作为交换请在三个月后把怀表还给我,这对我来说是事关性命的重要物品,我不能没有它。”
“……”
“……”
被提到名字的少年少女面面相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尴尬。爱因茨贝伦正直单纯过头的表现和他们以前遇到的魔术师大相径庭,过去的经验放到这里似乎是行不通了。
“看来是已经决定好了呢。”许久没有发言的侑子悠悠开口。
“今天实在是打扰你了,侑子。”
“偶尔像这样热闹也不错。”
塞拉只能沉默地再次颔首以表谢意。
“也就是说,我们要在刚才那个地方生活三个月?”想到刚才他和林的遭遇,艾伦忍不住皱眉。
“不,我有一个更加适合悠闲度日的地方,就我个人而言也希望能给你们提供一个更加良好的环境。”塞拉缓缓摇头,她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几步,停在不知何时被重新拉上的障子门前:“你们两个,跟我来吧。”
早就有过类似的经历,艾伦紧张地拉下林扯着他衣袖的手握住,每一步都走得很慎重。
至于林,她的内心雀跃不已,还没开始就已经期待起了未来。和魔术师共同度过的三个月,而且对方似乎非常好相处,那是不是说明她有机会接触到更多更厉害的神秘?
门被打开了,耀眼的日光倾泻而下,风带着陌生的咸味拂过艾伦和林的脸颊。
在一片铺满地的沙粒过后,是无边无际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