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这日,沈霖没什么兴趣的坐在皇帝旁边。
作为一个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三天不管上房揭瓦混日子的人,看到人家写文章他就觉得头昏。
幼时,沈母见小儿子实在不爱学习,便也随他去了,只要求他不学外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习气就行,爱玩可以,爱花钱也行,但是赌场、青楼那是绝对不许去,就算是只听个曲儿也不行,所以沈霖最爱在茶楼听说书。
举子们个个坐得端正,屏气凝神,有的笔走龙蛇认真书写,有的眉头紧皱思索如何下笔。
这紧张的气氛完全影响不到沈霖,他百无聊赖地观察着举子们的神色。
嗯——?
沈霖摇头晃脑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这让原本坐在龙椅旁边的他“刷”的站了起来,飘到其中一个人面前。
他蹲在旁边仔细看了又看。
除了看上去好像沧桑了点,是他二哥没差了。
“二哥!”沈霖嗷的一嗓子,惊到了坐在上首的皇帝。
沈霖的样貌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开阔的眉眼间距可见是个心宽之人?上挑的桃花眼并不勾人反二带着些许小动物般的稚气,眼睛清澈见底,整个人透着少年人特有的开朗。鼻梁略微塌了些,鼻头有些肉,透出些憨态,嘴角的笑纹可以看出这个人十分爱笑。
看样子不过十六七的少年郎。
“二哥?”沈霖伸手在他二哥眼前晃了晃,他二哥专心答题,没有任何反应。
茶馆的说书先生讲的血脉至亲可以看见自己逝去亲人的灵魂难道是假的?
沈霖有些郁闷。
何顺顺着赵渝的目光看过去,在赵渝耳边低声道:“此人名为沈阔,是江南府沈家商行沈业的次子。”
见沈阔确实看不见自己,沈霖撅着嘴托着腮看自己二哥答题。
好吧,二哥这字好看、飘逸,但是连在一起他看不大明白写的是什么。
“我二哥这字好看,肯定能高中。”
“不过二哥看起来怎么年岁长了不少,难不成是思念我,相思成疾?唉,我真不愧是老沈家人见人爱的小幺。”
如果沈阔能听见,一定会冷笑着说:想多了,我这是为了殿试没日没夜温书加上进京赶考累出来的。
看得头发昏,沈霖晃了晃脑袋,当起了“巡考”。
“这个,字没我二哥好看。”
“这个,不像我二哥那样下笔坚定有力。”
“这个,长的没我二哥好看。”
……
赵渝看着沈霖飘来飘去嘴里念念有词,心想这就是寻常人家的兄弟么?
皇帝有些走神。
他想起来前日在御花园碰到最小的十一弟,步履蹒跚地跑到自己面前,仰头咧着只有几颗牙的嘴奶声奶气地叫他:“皇兄。”
十一弟的奶嬷嬷吓得连忙上前扶住他这个幺弟,连声道为十一弟求情。
他心底那点刚刚泛起的柔软便沉寂了下去。
被奶嬷嬷带走的十一弟懵懂地望着他的方向,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奶嬷嬷要这么着急着带自己走。
“嗯?”沈霖停留在一个字写的和他二哥差不多好看的考生面前:“这个字还可以哦。”
准备继续去盯着自己二哥的沈霖突然发现,这个考生时不时快速抬眼看一眼周围,速度快得不盯着看都注意不到。
“嘿,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抄是抄不到的哦。”
赵渝看向沈霖的方向,这个人坐得端正,但可以看出他的身体是绷紧的,和紧张的状态不同,显然是处于戒备状态。
何顺附耳说此人是周县举子韩沐。
何顺也看出来这个人的异样,他身上的气质很复杂,似是书生又有一种暗卫营里出来的气息。
赵渝看向赵墨,示意他去看韩沐,赵墨上下打量了一通,脸色微变。
参加殿试的人他亲自核实过的,怎么还有漏了条鱼进来。
顶替了韩沐身份文牒的寒暮敏锐的感觉到几道打量的眼神,他垂下眼放松身体认真答题。
沈霖丝毫没有察觉到几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他盘腿坐在沈阔身边闭着眼睛听毛笔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
心想如果他二哥榜上有名入朝为官了,那他就天天都能见到了。
赵渝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扶手上点着。
殿试的检查是十分严格的,如果真的是刺客,那他的武器会藏在哪儿呢?
既然想不通,那就给他创造点动手的机会好了。
赵渝站起来走了去,背着手缓步在考生之间,就像是巡考一般,有考生抬头发现皇帝走近一时间都忘了落笔。
皇帝走到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下脚步像是在看那个考生的文章,寒暮抿了抿唇,犹豫着是否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