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意思是……”长孙文本还没有说完，御书房外传来内侍战战兢兢的声音。
“郡主，皇上正在与钦天监议事。”
长孙文本冲着外面说道：“请郡主进来！”
苓荻款款而至，她难得一身素衣，张扬的紫色褪去，简单雅致的站在他们面前。
“文本。”苓荻冲着龙椅上的长孙文本一笑，没有行觐见皇帝的礼节，她便只是随意点点头。
“你今天很漂亮。”长孙文本比她年长几岁，小时候由她娘带回来过几年，他，温碧兰，她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但一声小姑奶奶着实喊不出口。
苓荻说的直接，上前几步，站在他桌案前，“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眼睛也瞟到了那些红彤彤的礼单，伸出手，一节白嫩的手腕按压在那些礼单上。
长孙文本的个性，她很清楚，唯独这个只大她几岁，素来性子温和的皇帝侄孙能够容忍她刁蛮任性的个性。
苓荻稍微抬起下颌，低哑的嗓音打破刚才的寂静，在长孙文本眼中，她也能窥见他的心思。
她双眸扫过一旁的百里安，“我想与陛下单独说说话。”
百里安当即明白，低声说道：“臣先行告退。”
他淡淡扫过苓荻一眼，如同衣衫素净的脸上依然有着昔日的绝色容颜，但眉宇之间那抹坚毅的神采，让她的容貌平添了一丝纤弱。
见到百里安退下去，苓荻转身，恭敬地朝着长孙文本跪下，“皇上，苓荻刚才有触怒龙颜的地方，还请皇上恕罪。”
她自小就被灌输帝王家的礼教，等级之分，唯独在长孙文本面前，她从不讲究，而现在两人之间却无故多了一分疏离。
长孙文本上前，将她扶起来，“苓荻，你这样才叫朕为难。”
苓荻的脾气，他知道，凡是不到万不得已，决然不会向谁求情，“你还是过来看看长郡送来的礼单吧，若是少了什么，朕会让人补齐，绝对不会怠慢了你。”
苓荻抿唇，倔强的看着他，“不用，如果陛下真想送苓荻什么，皇上知道苓荻想要什么。”
长孙文本微笑面对，“长郡已经下聘，再拖下去没有任何好处，苓荻，我想你娘也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
他知道苓荻的弱点在哪里，再任性，提及她过世的娘亲，她会难得温婉。
果然，苓荻脸色一变，被长孙文本说到软处，稳住心神，双手用力握住，指甲刺进手掌中，疼痛感令她必须做出最后的选择。
苓荻咬着唇，“我要退婚！”
“就为了子桑？！”
苓荻回答的很坚决，“是！”
长孙文本心疼她，也有些愠怒，“苓荻，子桑若是对你有意，该是他来跟朕说这番话，不该是你来。”
国事，家事，无论是哪一方，他都要再三的权衡，顾此失彼，虽然难免，不过他身为帝王，也有很多身不由己。
她轻声说道：“他从未说过。”
长孙文本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若是没有，你这饭作为，只是徒添伤心而已。”声音温和的劝解，不过劝解别人容易，自己能否做大，大抵也是艰难的，他嘴角不易察觉的流露出一丝苦笑，其实他何尝不是呢。
“徒添伤心，总比什么留恋都没有好。”
苓荻的话，带着不可抗拒的无力，让他暗自愕然。
“苓荻，你……”苓荻凝视着长孙文本一脸吃惊，轻缓开口，“文本，你空置的后位是为谁留的？你半年不再承昌又是为了谁？就算是你现在回来了，你心里想的又是谁？”这话，听得他不由得怔住。
长孙文本缓缓收敛起笑容，温和的脸上没有怒意，但眼中的变化，苓荻也看的清楚，“你是想说我要将你变得跟我一样，所以不肯放过你？”
“不是，我只是想做你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抛开我们之间的身份不说，我大胆说上一句，我就算是执意这么做，纵使被伤害了，也好过明明知道是有可能的，却被外部原因阻碍到不能迈出第一步！”
长孙文本从惊愕中缓过神来，愣愣的看着眼前纤弱的女子，“你了解子桑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多少？”
苓荻不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如此执着冲动的人，他担心她的无畏，经历无数次的失望和绝望后，最终会与碧兰一样做出选择。
他一开始就错了，碧兰一次，不能在苓荻身上再错第二次，他的决定不能再出任何错误，就算是小小的失误，也会有不能预料到的危机出现。
子桑，不留半点痕迹，却能无意之中推动他身边的人和事。
苓荻缓缓摇头，又微微点头，眼中浮现的是子桑不同的表情，奇怪的是她想来才发现子桑的表情无外乎两种，笑和平静时的沉思，其他的她从未见过。
苓荻淡然一笑，“没有，你说的我都没有。”将脑中的思绪抛开，双唇绽放笑容，在长孙文本眼中呈现出一种炫目的光彩，这样的眼神，令他心口莫名疼起来。
恍惚之间，长孙文本脑海中浮现出宗政琰昊与丹凤相处时的种种画面，若是当初丹凤会为他绽放如此笑容，哪怕她是宗政琰昊的妻子，哪怕要背负全天下的骂名，他会不惜与宗政琰昊兵戎相见，也会对丹凤力争到底！
“我相信的是自己，总有一天，我能让他真心待我的，也不负我的一番心意。”
她眼中一点点溢满自信，良久，长孙文本听见自己说出来的话，“婚事暂时不能退，但朕给你一次机会。”
他最终还是没有拗过她，下一句话却很严肃的问她，“如果你输了？”
苓荻轻柔一句，“那我也算是求仁得仁，早点死了这条心，从此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初春，承昌已春暖花开，夜晚暗香浮动，不动声色的倾倒缓步而行的人。
“郡主是要回去了？”温和的声音在风中缓缓传来，温和轻柔，但苓荻却不想看见他。
“嗯。”苓荻懒得回答，步子反而加快，朝着宫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