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希再次睁眼醒过来的时候,鼻尖闻到的是一股股浓郁的药草味,翕动细巧的鼻头,那些草药的名字和效用就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几乎是五花大绑的明希躺在小榻上,眼珠子不断环顾着房间,这房间看着整洁干净,床头放着一张小几,几案上有一只海口的粗瓷碗,碗沿上还有几个不规则的小豁口。
呼出一口气,动了动被木板固定住的指节,指尖慢慢流泻出一丝丝无色透明的气流,气流化为万千细丝,开始缓缓包裹住明希的全身,直至那些透明的细丝把明希包裹成一个白胖的蝉茧。
很快,明希原本羸弱破碎不堪的身体变的强健起来,五脏六腑宛如新生,身体骨骼开始慢慢愈合重组。等身体完全愈合,透明的茧子开始皲裂,咔擦咔擦的碎裂声在空寂的黑夜里显得格外骇人,包裹在明希身上的布条和木板也随之裂开落在地上。
抬起莹润洁白的指尖,点在眉心中央,很快,这具身体的记忆开始循环往复,所有的记忆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涌入明希的意识海,缓慢的睁开双眼,灰蒙的眼眸里幽深如黑渊。
明希下了榻,身上再没有之前那股痛入骨髓的剧痛。从安仁堂的后门闪身出去,就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子,更夫刚好敲了五声梆子,一慢四快。
咚……咚!咚!咚!咚!
明希抬眸望了眼漫天繁星的天际,心头算了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凌晨三点了,摸了摸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整个街市没有一个人,出摊的小贩这会都还没有出来,而且明希身上没有一分钱。
嫌弃的看了眼身上满是血迹的破衣烂衫,明希只能悄摸找了户人家,顺走了一套晾晒在小院里的粗布衣衫。
一个人走在漆黑的山路上,明希的目力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脚步急如闪电,几乎快成虚影。
牛舌村很快就进入明希的视线范围内,靠着脑海里的模糊记忆,明希很快便出现在一栋青砖瓦房前。推了推紧闭的院门,明希唇角勾出冷笑,随后一个鹞子翻身,悄无声息的进了前院,而灶房就在主屋右边,明希目标明确,推开了灶房的木门,走到一个老旧的木柜前。
木柜上挂着一把铜锁,明希冷嗤,抬手就一个暴力的把锁头掰了下来,无所谓的扔在地上。
打开木柜门,里面的篮子里放着四个鸡蛋和一碗粗粮面,明希翻了翻原身的记忆,原身的娘昨日清早做饭时偷摸把篮子里的二十几个鸡蛋拿走送去了明家,只留了四个鸡蛋来应付今日的早饭。
明希不客气的拿走了四颗鸡蛋,凭着原身的记忆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柴房。
把靠着墙的一块木板拉出来打倒平铺在地上,角落里还有一床青黑色的粗布麻褥子。明希洁癖严重,看了眼就直接无视。翻开柴火堆,里面还有个昨天原身留下来舍不得吃的黑面窝窝。
明希砸吧了下嘴,撕下一小块窝窝头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嘴里有一股不太友好的霉味正在发酵,明希差点把嘴里的窝头吐出来。可肚子里实在没食,抽噎着鼻子把窝窝头一点一点的塞进嘴里。吃了个半饱,造反的胃总算安抚下来。
把顺来的那四个鸡蛋放进了柴火堆里,实在是没力气生火去弄熟鸡蛋了,明希无力的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赶了十几里的山路,加上这个身体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了,明希小身子蜷缩在不大的木板上,昏昏沉沉的就闭上了不住打架的眼皮,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喔喔喔……”鸡叫三遍。
村里鸡窝里的大公鸡开始打鸣,是尽职尽责的张嘴就嚎。
明希捂着耳朵,翻了个身,嘴里嘟囔道:“再嚎,姑奶奶就宰了你吃肉。”迷迷糊糊间人又继续睡她的回笼觉了。
吱呀一声,堂屋的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脚步匆匆,拿起靠在院墙的竹扫帚开始清理院子,麻利的把院子收拾妥当,妇人就准备往灶房走,身后突然窜出一个十四五岁的粗衣小姑娘,脸色愤怒的张开手就拦在了妇人面前。
“娘……”小姑娘语气不善,盯着妇人的眼睛里全是怨怪。
“大丫,咋这早就起了,这会子还早,赶紧回屋再睡会吧!”妇人赵氏正是明家大房媳妇赵小兰,这会不明白自家闺女为什么会面色凶狠狠的看着自己。
叫大丫的小姑娘立刻板着脸,诘问道:“娘,今儿个不是轮到三婶子家做饭吗?你起这么早干什么,别忘了你还怀着弟弟呢!”
赵氏闻言一怔,语气讪讪的开口解释:“这不是你三婶子说昨儿个身子不爽利,央着我帮忙做一顿早饭嘛!都是一家人,娘觉着也不是啥大事……”看着女儿黑沉的面色,赵小兰嘴里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大丫对她娘的心思心里了然,面上却沉下脸色,“娘,咋三婶子说啥你就信啥,人家身子可比你可强百倍。”边说还边把赵氏往大房那边推搡,“你好不容易轮换上能休息一日,赶紧回房睡去,我去叫三婶子起来做饭。”
“大丫,你这丫头,不就一顿饭,娘帮帮没啥。”赵小兰被闺女推进了堂屋,她生怕把一家老少吵醒了,说话都是压着嗓子细声细气的。
“帮帮帮,全家的活计就我们大房在做,你这也帮那也帮,你就只有两只手,帮的过来吗?”大丫一听这包子娘逆来顺受的话肺管子就气炸了,口不择言的对着赵氏吼道:“别人家的娘每天都想着怎么偏心自家,让自家孩子少吃苦少干活,为什么轮到娘就这么磋磨我们姐妹几个,你爱干就干,只不过别想着再让我累死累活的伺候这一大家子。”
赵氏看着这个从前乖顺老实的大女儿,心里一阵难受,家里公婆偏心,丈夫又对爹娘太孝顺,她能怎么办?除了熬成婆的那天才能当家做主,她还能如何啊?
这辈子,女人不都这么过下来的么!
大丫抹了把红通通的眼睛,怒视着眼前这个根本立不起来的包子娘,痛苦的闭了闭通红的双眼,她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了,再也不想去强求什么了。盯着无措又茫然的赵氏半晌,大丫原本还有些孺慕的眼睛里已经渐渐失了往日的温度。
没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进了房间。赵氏木讷讷的看着女儿失望孤单的背影,瞬间哭红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