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润之没有阻拦，目送着宋知意上了楼梯，才收回了眼神。
对于这个舅妈，乔楠并没有多深的印象，以前每次来舅舅家玩，人前舅妈对自己极其热情，人后却十分疏离。
这般两幅面孔，对于年少未经世事的乔楠来说，很难理解，总以为是自己惹了舅妈不开心，所以总是小心翼翼地。
现在想来，应该是罗清波没少在她面前说乔家的坏话，不然一个成熟的大人，怎么会拿小孩子撒气。
乔楠假意叹了口气，哀怨道：“舅舅真是个好男人，不像我爸，前脚我妈刚出事，后脚他就大变活人带回一个新老婆和一个比我还大的亲女儿。”
“我真羡慕你啊，舅妈。”
黄润之不以为然，冷笑道：“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只不过有的人装的比较好罢了。”
乔楠一惊，不可置信道：“怎么？舅舅也会吗？不可能的，舅舅这么爱你，你还辛辛苦苦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操持家务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舅舅怎么会做出这种对不起你的事？”
“呵，若不是当年需要我娘家扶持，他差点就把那浪蹄子带回来了。”黄润之坐的笔挺，姿态优雅，脸上的表情却狰狞起来。
“家里有儿有女他不稀罕，倒是年年跑去看那浪蹄子的孩子！”
黄润之紧握着拳头，死死盯着楼梯转角，似乎在思考什么。
乔楠尴尬极了，讨好般地问道：“舅妈没跟舅舅闹过吗？任由他去见那小三？”
“闹有什么用？男人的心在哪里是他自己说的算，越闹越离心。不闹他还知道回家，一闹起来，别说我这个妻子了，连一双儿女都可以不枉不顾了吧。”黄润之苦笑道。
“舅妈没有想过要离婚吗？”
“想，怎么没想，我也是个有尊严的女人，可是我出生的家庭，却不允许我这样任性。”
黄润之想起第一次知道罗清波在外养了个情人的时候，哭着闹离婚，收拾了行李就回了娘家，没待两天，就被爸爸和哥哥送了回来。
黄润之的爸爸在大学当教授，妈妈是个严苛的高中班主任，哥哥在某局担任副局长，嫂子更是县长的女儿。
这样的家庭，放在哪里都是让人羡慕的，可是黄润之在这样的家庭里，却感受不到一丝爱。
爸爸安慰她：“这世界上就没有不吃鱼的猫，只要他的心思在这个家里，工资交到你的手里，就不要去计较这么多。”
妈妈指责她：“你平日里非要那么清高做什么？但凡你态度放软一点，平日里多关心他一点，罗清波至于出去找女人吗？”
哥哥警告她：“明年我是最有希望升任局长的，你别在这紧要关头，给我们家添笑料。”
而她的嫂嫂，更是怕她回来惦记家里的一点房产，巴不得她有多远待多远。
黄润之也想离婚，可看着娘家人这种态度，再看看年幼的儿女，只能把碎了的牙往肚子里咽，抹一抹眼泪，生活还是要继续。
“我总想着孩子还小，家庭不能不完整，所以忍一忍再忍一忍，一晃就二十多年了。”
看着黄润之湿了眼眶，乔楠挪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现在表哥表妹都大了，你也没有为自己考虑考虑吗？”
黄润之吸了吸鼻子，摇着头：“他已经把那个女人送走了，并且承诺再也不会跟她有任何挂钩。”
乔楠一愣，急忙问道，“什么时候送走的？你确定他没有骗你吗？”
“两年前吧。”黄润之想了想，说道：“这还能有假，他当着我的面，给那女人买了机票，派人送走了。”
乔楠哑然，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果黄润之说的是乔思妍母女，那应该是六年多前的事。
六年前，乔思妍高中毕业，和陈氏一起来了榕市，罗清波就再也不用往湘江小县城跑。
那么两年多前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啧，舅妈你那么漂亮，又有气质，舅舅怎么还能分心呢？那个女人得长得多好看，才能勾走舅舅的心啊？”乔楠惋惜道，“舅妈，你有见过那个女人吗？”
黄润之摇了摇头，冷笑道：“罗清波藏的那么深，我怎么找的到？只知道每年端午之后他都要去湘江出差一趟，问去哪里他也不说。自从那个女人送走后，他倒是安分了，再也不往外跑了。”
“那就奇怪了。”乔楠嘟囔了一句。
“奇怪什么？”黄润之被吊起了胃口，连忙问道。
“那个女人被送走了，那她的孩子呢？舅妈就不怕他回来抢家产吗？”
黄润之刚吊起的心，又放下了，原来是这事啊。
“那家医院挂的公司法人是我，股份这几年也转给了孩子们，罗清波口袋空空，倒也不怕她们来争什么。”
乔楠这才舒了口气，点了点头，“还是舅妈厉害。”
换做平日里，黄润之才不愿意和乔楠说这些话。
也许是压抑太久，被乔楠三两句挑起，又或许是从乔楠的语气里读出了几分同命相怜的意味，让她少了防备之心。
总之，黄润之觉得今天的自己，说的话过多了。
“啧，我跟你一个小孩子家家说这么多干什么。今晚你和知意留下吃饭，我去后厨看看。”
“舅妈！”乔楠拉住黄润之的手，笑着问道：“你知道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吗？”
对于乔楠的问题，黄润之有些疑惑，“好像叫方芸吧。”
呵，果然是叫“方芸”，先前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惑。
“既然舅妈知道她去哪里了，又知道她叫什么，就没有想过要去看看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一个没有道德下限的人，有什么好看的？知道了她的相貌，每次深夜里梦回时分给自己添堵吗？”黄润之嗤声道，“何况，去了哪种地方，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何须我再杞人忧天。”
“那种地方？”
“精神病院。”
黄润之去了后厨，乔楠在沙发上呆愣了许久，明明是冬天，后背却被冷汗浸透。
罗清波可真狠啊！乔楠的银牙都要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