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蛇年春节不到一周,也就是龙年的大年二十四,这一天,在中国被称为小年。
日本的文化传承与中国,原本对春节和中国人是一样重视的,但自从明治维新之后,日本新兴势力一直在极力摆脱中国文化对他们的影响,从宣传乃至制度上,对春节的庆贺活动都进行了限制,几十年下来,日本人民已经养成了不过春节的习惯。
也就是这一天,赵铭叶途飞等人来到了东京。
这已经是赵铭第四次踏上东京的土地了。三十年前,他追随国父,在东京蛰伏了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对东京的印象是繁华和先进。之后的三十年,他再也没能来日本,直到开始筹建新政府。
这一年中,为了获得日本政要的支持,他往返东京已经两趟,这次是第三趟。给他的印象却是东京在逐渐萧条。
“如是中日两国能恢复和平,东京也一定能恢复了它的繁华!”赵铭坐在前来迎接他的车辆上,对叶途飞出了这样的感慨。
米内光政对赵铭的这次来访表现的很重视,委派了专人前往机场去迎接。这种待遇使得赵铭对此次东京之行充满了信心,连带着,对日本的情感也变得更加真挚起来。
叶途飞的身份是赵铭的特别助理,对这么一个职务,日本方面理解成了他是赵铭的贴身保镖,所以,在安排车辆座次的时候,将叶途飞安排了和赵铭同乘。
“日本是一个资源匮乏的国家,虽然最近数十年国力得到了飞的展,现今已然成为了世界级的强国,但支撑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还是颇为吃力。赵先生,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不管是日本天皇还是日本军界,也都希望尽早结束中日之间的这场战争。”叶途飞顺着赵铭的思维,继续为赵铭鼓劲。
赵铭若有所思,过了片刻才回答叶途飞:“成立新政府,或许是日本寻求和平过程中的其中一条道路。”
一想到日本国在支持他的新政府的同时,还一直在谋求与重庆方面的媾和,赵铭的心情顿时惆怅起来。
他转了头,望着车窗外的东京街景,喃喃道:“又或许,我们在南京的所有准备,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叶途飞从前排副驾的座位上转过身来,对着赵铭诡秘一笑,道:“赵先生,我有办法可以让你所担心的事情绝不会生!”
赵铭的心头猛然一颤,失声问道:“有何办法?”
叶途飞再一笑,道:“现在不方便,等闲下来的时候,我再细致讲给你听。”
米内光政安排接机的仅是外务省亚洲司的一位官员,虽然级别不高,但相对上一次赵铭到访日本的待遇,已经是大大提升了。当车队到达了为赵铭一行准备的别墅的时候,米内内阁的外务大臣有田八郎竟然迎了上来。
有田八郎是日本国内有名的中国通,和中国许多政要都有着不错的私交,和赵铭更是相识多年。
但见到有田八郎亲自前来迎接自己,赵铭激动万分,以至于是该握手还是行鞠躬礼都有些错乱了。
有田八郎扶了扶鼻梁上的黑色圆框眼镜,仔细打量了赵铭,寒暄道:“赵先生,多日不见,你瘦了。”
这一声简单的关切问候竟使得赵铭的内心翻江倒海起来,近两年来的酸楚和无奈一时间涌向了心头,想要向老朋友客套一下,可一张口,那声音竟然凝噎起来,千言万语最终也仅是转换成了一声叹息。
有田八郎深知赵铭此刻的心情,他并没有在意赵铭的失态,而是充满了怜爱地拍了拍赵铭的肩膀,安慰道:“赵先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如你所愿的。”
赵铭露出了歉意地微笑,他克制住了自己内心情绪的波动,恢复了正常状态:“有田先生能在百忙之中前来看望我这位老朋友,赵铭心存感激,一时激动而失态,让您见笑了。”
有田八郎呵呵笑了,道:“赵先生来访,那可是我外务省的头一件大事情,再怎么忙,八郎也是要分清主次的。”
有田八郎不愧是个中国通,不单是中国话说的地道,就连中国人的心理也是掌握的一清二楚。
赵铭听得此话,心情顿时开朗起来。不管他有田八郎说的话是真还是假,他今天能屈驾前来接洽自己,就已经说明了新政府在米内内阁中的重要性。
有田八郎不单只是来见上赵铭一面,他还为赵铭准备了一场接风宴。
这种宴席是存粹的外交场合,在这种场合上说的话也都是一些外交辞令,大家走走过场而已。
饶是如此,赵铭也是很兴奋,平日里很少喝酒的他当晚是来者不拒,晚宴结束的时候,赵铭虽不至于酩酊大醉,却也是面红耳赤步履蹒跚。
主宾尽欢而散之后,赵铭在叶途飞的搀扶下回到了下榻的别墅。
一回到暂时属于自己的空间,赵铭忽然清醒过来,他笑着对叶途飞说道:“怎么样?我的演技还可以吧?”
叶途飞这才明白过来,赵铭这是在装醉。
一个人在酒场上,能喝一斤却只喝了八两,跟那种只有三两的量却喝下了半斤的人相比,显然是后者会让人感觉更加豪爽一些,赵铭便是把握了人的这种心理,给在场的日本人营造了一种他很兴奋很豪爽很感激的样子来。
“这种日本的清酒度数很低,喝起来口感很差,根本比不上咱们中国的白酒。”赵铭为自己的装醉做出了解释:“不伪装一下的话,恐怕今晚上我还要多喝一些。”
叶途飞笑了笑,赵铭的这种解释也太过牵强,不过话说回来,那清酒的确不怎么好喝。“那清酒就像是咱们的老烧兑了白开水一样,不香,更不醇。”
赵铭从随身行李中拿出了一贯茶叶来,叶途飞连忙伺弄茶杯茶具,伺弄好了,又拎起开水壶,在拔开瓶塞的时候用手背试了一下,却现水温不够,于是便向赵铭道:“我去换瓶开水过来。”
赵铭摆了摆手,按住了桌面上的一个按钮:“这些粗活就交给下人来做好了。小叶啊,你坐下,陪我说说话。对了,你在车上说你有办法阻止日本人跟重庆方面的联系?”
叶途飞坐了下来,回道:“很简单啊!赵先生,你只需要把这些事捅给**就好了。假如日本人跟重庆方面真的媾和了,最吃亏的是谁?绝不是新政府,而是**。”
赵铭两眼一亮,双手猛地一拍大腿,道:“真是一句话惊醒了山中人啊!**最善于造舆论,若是他们手上有了重庆方面的证据,呵呵,那蒋某人可就头大了。”
叶途飞笑道:“何止是头大?他会被舆论所绑架,不单会终止了和日本人的联系,还要公开地再次宣称抗战到底血拼到底的口号!”
赵铭抚掌大笑,道:“这么一来,那蒋某人就彻底把日本人给得罪了,媾和之事便永无机会!”
叶途飞道:“关键还在于证据,若是**方面得不到确凿的证据,恐怕这舆论也很难造出势头来。”
正说着,敲门声响了,一名日本方面安排的服务生送来了两瓶开水。
叶途飞接了过来,为赵铭和自己冲了茶。“另外,还需要一个可靠的渠道,我们把证据传递给**,可不能被日本人或重庆方面抓住了小尾巴。”
赵铭原来很放松的表情有了一些为难之色:“证据我们有,也足够多,但是这渠道……就如你所说,要做到百分之百的安全实在是很难。”
叶途飞将赵铭的茶杯推了过去,笑道:“我担心的是证据不确凿,渠道的问题倒是不难。”
赵铭疑道:“你有好办法?快,说来我听听!”
叶途飞停顿了下,给自己点了支雪茄。他现在跟赵铭已经很熟了,在赵铭面前从不遮掩,而赵铭虽不抽烟,但对雪茄的烟味不怎么反感,尤其是叶途飞喷出来的雪茄烟。
“赵先生,别忘了,日本也有**!”
赵铭蹙紧了眉头,沉思了片刻,问道:“你熟悉日本的**组织?”
叶途飞淡淡一笑,回道:“我一个小山头的小土匪,哪里认识什么日本的**?是我的生意伙伴,上海聂家的六公子,他有一个德国的记者朋友,这个人,据说神通广大,跟各方面又有些关系。”
听到叶途飞说这个人物是个德国记者,赵铭放下心来,日本和德国虽然现在还不是盟友,但是身在政治圈的人都明白,两国迟早都会走到一起。
“这个人可靠吗?”赵铭虽然放下心来,但还是流程式地问了一句。
叶途飞回道:“此人不光是名记者,他还有德国驻日本大使馆签的外交豁免权。赵先生,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他的身份了吧?”
赵铭彻底放松了,他仰躺在座椅上,翘起了二郎腿来,端起茶杯,吹着气,抿了一小口。“嗯,待会我让人把那些证据交给你,小叶啊,事不宜迟,明天你就辛苦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