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寻就那样晕乎乎地被长公主身后的那个抱剑少年拉起来,抓进了前往公主府的马车。
听到有位太学学子被长公主抓走了的消息,整个临南太学都轰动了。
——什么?长公主直接抓人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世风日下!
——太学学子们团结起来,和“恶势力”抗争到底!
太学院首和许多耿直的直讲都要冲出去和长公主理论,让她把人放回来,但众人才冲到那辆黄金马车前,就被一个黑衣少年吓了回来。
那一身剑气,似乎再往前一步,就被削成一片片!
好……好可怕啊!
太学院院首和直讲们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就在这时又有另外十九个太学生被拉走了。
众人:!!
见这群人淋着大雨实在太可怜,长公主非常“心善”地告诉了他们。
“这二十人,被都水监破格录用,今天就上任!”
太学院院首和直讲们全都懵了。
——什么?都水监?破格录用?
——今天就上任?可他们都没考中进士啊!没考中进士怎么能做官呢?
……
吴江县县府。
卢冕在县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
屋外,暴雨连绵,电闪雷鸣。
每隔一刻钟,就会有差役前来禀报,堤坝又塌了一段!
在接连听了数次之后,终于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堤坝彻底决堤了!”
吴江的大洪流已经冲破了堤坝,冲向了下游的那些村落民房。
似乎可以想象到那些民房如同泥土般顷刻间被席卷冲跑的场景。
卢冕又皱了皱眉。
班家村和吴家村的近千个村民都救了回来,但是县衙和赵家村的居住面积有限,赵家村人和这两个村的村民矛盾正在慢慢激化:粮食、棉被、住宿屋舍……似乎只要有一丁点苗头,两派的人就会吵闹起来,甚至大打出手!
还有……就是这场大雨,已经下了快四天了,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去啊!
卢冕本觉得自己是奔着佞臣奸相的高官之位去的,怎么就成了体恤民情、忧国忧民的好官了?这不符合他的官场哲学!
不行,他得把的官场哲学重新捡回来!
正想着去看看吴江县县令赵三朗这个“坏官”参照物,给自己找点感觉,耳边的衙役就过来通禀,“卢大人,外面……外面有很多人来了。”
这么大的雨,这么黑的夜,还有人来?
是什么人吃饱了没事干……咳咳咳,这个念头没想完,他就看到了那辆标志性的黄金马车,立刻笑着恭迎出去:“殿下!”
他发现了,他离佞臣奸相越来越远的原因是因为他上了长公主这条“贼船”!
黄金马车稳稳地停在吴江县县衙门前,一把金色的皇家油纸伞张开,先下马车的是清风明月般的俊逸青年,他伸出手,扶着那个金尊玉贵的女子走下来。
“殿下!这么晚了还亲自过来……”卢冕让手下人给他撑伞,快步迎上去。
长公主端着架子,淡淡问:“人都救了?”
“都救了!都救了!一个伤着的都没有!”卢冕赶紧回答,顺便还把之前的情况简略地跟长公主汇报了一遍。
容千玉想了想,派卢冕下来果然是很明智的选择,这家伙圆滑世故,能不得罪人的同时还把事给办好了。
等容千玉和清公子进了县衙后,卢冕才看到后面跟着的那群人——全是穿着太学儒生衣袍的年轻人,而且各个垂头丧气,面色蜡黄。怎么的?这群人得罪了长公主,这是被拉到荒郊野岭来处决了?
那群太学儒生最前面的那个脸色最差,走一步晃三下,要不是后面那个黑衣服的抱剑少年时不时地推一步,似乎马上就要倒在地上死过去一样。
卢冕跟在身边问:“殿下,这些人是……”
“是本宫请来的水利匠师。”
卢冕:……真的?这一个个的还穿着太学的儒生长袍呢,他见识少,你不要骗他。
容千玉将一本《东庆水利考》丢给他,然后给冷牧使了个眼色。
冷牧就提小鸡般地把那个“半死不活”的李克寻带到了县衙大厅。
“李克寻,吴江大坝已经彻底被冲垮了,本宫限你七日之内想好抢修堤坝的方法!”
那……想不出来的话?李克寻浑身一颤,会被砍了脑袋么?
容千玉笑了笑:“别怕,本宫不会伤害你的。”你可是高级技术人才。
长公主竟然对他笑了!他……他死定了!
李克寻欲哭无泪:呜呜呜……他好像真的会被长公主砍了脑袋!
长公主让卢冕给这群未来的水利工程师准备了一间安静的书房,再让他把吴江县最新的水利舆图拿过来——李克寻自己画的那一幅是五年前的,这五年间,吴江县的堤坝每年都在修补,虽然修补的效果显而易见得差……
展开舆图后,长公主还让卢冕把现在堤坝的裂口在舆图上标出来,让李克寻和那十几个有机会成为水利工程师的种子选手一起讨论解决办法。
李克寻这个人很奇特,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控制不住地结巴,但一说起他喜欢的水利工程,字句流畅,逻辑清晰——
那十九个被抓来的太学生在短暂的懵圈之后,为了展现出自己的才华和本事,都积极地参与到抢修堤坝的讨论中去了。
……
大雨渐渐地小了,窗外也露出了晨曦的光辉。
明易清给她端来一杯热茶,“殿下,休息一下吧。”
容千玉喝了一口,暖意从她的胃里一点点溢出来。
她声音淡淡的:“阿清,你觉得吴江县的事,该怎么办呢?”
明易清已经习惯她唤自己“阿清”了,他想了想:“追责问罪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最重要的是如何帮助吴江县的百姓渡过这场洪涝危机,以及如何避免以后再次发生大坝决堤的事情。”
容千玉抬眸看了看他。
明易清道:“大水灾之后,田地不能再种稻谷,但可以种绿豆,绿豆补给肥力,下一年还能继续种。大水灾之后,班家村、吴家村必然颗粒无收,无粮度日,这就需要官衙赈灾,发粮发钱。民宅村落被冲回,需要重建。这些都是关系百姓存亡的事情,缓不得。”
“再是水利工程的重建——为何堤坝年年修,年年坏?”
“真的只是贪腐造成的质量问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