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县划地区自治,县衙之间互不往来,但吴江水流湍急,经过的地域很广,经过的地势也很崎岖不平。如果我们只在下游进行整治,就和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一样,只能治标,永远不能治本。”
明易清显然这段时间也研究了不少关于治理洪涝方面的书籍,他说得有理有据,思路清晰,“殿下,为了以后吴江平原上再无水患,这次水坝修建需要下定决心,从头开始。”
确实如此,历史上有名的水利工程如都江堰等能修建了几百年而不坏,一直为当地的农业灌溉提供丰富水资源的,都是统筹规划,踏踏实实地修建好几年的。
明易清又给容千玉提供了统一整修需要的财政拨款数额、劳役人数、大约的修建年数等信息。容千玉在他给出的信息上,指出了吴江除去灌溉之外的漕运功能。
在古代,车马很慢,只有漕运速度快,运载货量大。
东庆处在江南多河流的地貌上,发展漕运,能非常有效地增加各地州县之间的商贸往来,发展商品经济,促进国力提升。
明易清眼前一亮,在白纸上记下了这一点。
就在两人协商着该如何解决吴江县洪灾事情的时候,内屋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用沙石麻袋来填补大坝的裂口是一贯的做法!你提出的那个才是异想天开!”
“沙石麻袋在大洪水来的时候,只能起到一点阻挡作用!但是这种灰泥却能把大石头和大石头之间的缝隙填满,使得石块之间形成密不可分的整体!”
“什么灰泥能有这样神奇的效果?你能做的出来么?就算你能做得出来,真的能达成你预想中的效果么?我们现在时间紧迫,最重要的是不出错!要是出错了,你是想拉着所有人一起掉脑袋!”
李克寻被吼得呆了呆,他很想把大坝建得更牢固一些,但那个人说得也对,长公主不可能让他试错的,他们这次最重要的是稳稳当当地把大坝修补好。
屋外的容千玉和明易清都听到了他们的争吵。
明易清微微皱眉,他在《东庆水利考》中看见过李克寻提到的那种灰泥,那是一种用石灰石、粘土磨成面儿,再经过差不多两千度高温的熔炉煅烧成熟料后再和炼铁后剩的矿渣混合后形成的白灰色的粉末,这种粉末加入沙子、小石头和水后,搅拌形成的混合物经过几个时辰就能凝固,且能够按照匠人的需要,可以凝固成平整的一大块,或者类似青砖那种的瘦长形状。
这种灰泥看起来是很厉害,但想要找一个能达到两千度高温的熔炉却非常困难。就算是皇家制砖坊,用来烧制皇家特供的青砖的窑炉也只能达到大约1200度的高温。
——要造这种灰泥,在目前的技术下,确实是异想天开。
对比明易清的眉头紧锁,容千玉倒是灵光一闪,这李克寻说的灰泥,难不成就是二十一世纪的水泥?
要真能把水泥造出来,填补大坝的缝隙,加固大坝的裂口,那不比现在的杂草、烂木强上几十倍啊?
要是李克寻能造出水泥,别说修补大坝了,以后修路都方便很多!
有句话说得好啊,想致富,得先修路!
容千玉双眸中闪着熠熠的光芒,她快步走了进去,一把抓住李克寻的手腕,很激动地道:“这灰泥必须造啊!本宫支持你!”
这话一落,李克寻先打了个大大的哆嗦。
另外十九名太学学子也都彻底愣住。
明易清有些吃惊。
不过,既然是她想做的,他自然会倾尽全力地帮她做成。
……
第二天黎明,下了整整四天的大暴雨终于停了。
雨一停,李克寻就带着十九人去大坝上勘测水势、水量去了。
容千玉也带着明易清出门了,她得给李克寻找个能建高温熔炉的地方。想要制造水泥,最关键的就是怎么造出一个稳定的能长时间保持温度在两千度的熔炉。
昨天她打定主意要造水泥后,就明易清和李克寻一起讨论了,目前东庆国还是以烧柴火为主,柴火烧窑炉的温度,是绝对达不到两千度的高温的,要想要提高温度就必须制造更强劲风力的风箱——用风箱人工增加窑炉中的温度。
李克寻研究多年,对风箱的制造,早就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想。
容千玉鼓励他,只要他能造出来,人员、钱财、物资随便他调用。
容千玉还提到了那天在太学膳房中从李克寻怀中掉出来的石炭——这种东西在二十一世纪叫做煤,煤取代木柴的使用,对于窑炉增温,冶炼铁器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或许在改进风箱和用煤来当燃料之后,能够让窑炉达到两千度的高温,成功地把水泥制造出来。
李克寻在《东庆水利考》书中曾经提到过一种经过超级高温能把沙子融化成一种透明颜色的液体,液体在吹制过程中会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等到凝固之后就会变成一种容易破碎的水晶透明的固体。
因为成功率很低,在他们百年瓷器匠师的李家被称为“琉璃宝珠”,作为祖传宝物,代代流传。
李克寻在书中画出了“琉璃宝珠”的模样,容千玉用自己在做宅女期间看了的无数杂七杂八书籍的大脑想了想,咦,这东西怎么看怎么像一颗玻璃珠子啊!
要是真的能制造出两千度高温的窑炉……或许李克寻还能用沙子制造玻璃?
能制造水泥和玻璃,她这是捡到一个大宝贝了!
这个大宝贝一点都不比那个班吴差啊!
……
距离吴江县大约五十公里外有一座乌目山,弯曲的吴江正巧从乌目山和另一座小山峰之间穿过,乌目山中就有大量的黑色石炭。如果用车马来运输石炭,因为山路崎岖,可能要走上三天,但如果用水运,只需要半天就能抵达吴江县。
容千玉大手一挥,直接把乌目山划给了李克寻,让李克寻带人在这边挖煤造熔炉。
这一次她不想再让都水监“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地只给大坝填补裂缝,而是要将整条吴江都划入统一的修整重建当中。
拓宽江面,建立闸口,发展漕运,兼顾灌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