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蓝宝生的话，观察他的表情，梁钰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和长公主处得不错？”
蓝宝生把汤碗塞到她的手里，请她坐下。
“殿下确实是个有趣的人。”
梁钰：……哪里有趣了？
她一点都不觉得。
看到梁钰表情僵了一下，蓝宝生大笑道：“殿下瞧着凶悍，实际上是个好人。”
梁钰眉心抽了抽：……长公主是个好人？
这怕是她二十多年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蓝宝生知道梁钰认定的事，很难改变。但她既然原理回定海县看一看，内心深处或许是有一点对长公主异样的想法的。
于是，他不再多说，招呼她多吃点。
“都是你以前爱吃的菜，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改变了没有。”
“你多吃些，吃完我带你去县城里、县城外，四处瞧一瞧。”
事实胜于雄辩。
无论他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只有让梁钰亲眼看到，她才能自己去判断长公主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梁钰点了点头，她在临南城半年，在嘉盛半年，虽没什么忌口，也不挑食，但总归还是家乡的菜最适合她的口味。
这一餐吃得她很尽兴。
吃完之后，蓝宝生就带着梁钰四处走了走。
县城内多了许多商贩，街道越加齐整，几十栋四五层的水泥高楼建了起来——海运、漕运的商贸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百姓们都穿着新衣，富足了许多。
无论是两湖的特产，还是闵州的瓷器、香料，都能在集市上找到。
脸上有刺字的巡逻军士也堂堂正正地行走在街面上。
然后，蓝宝生还带她去了海边的小渔村，以前被重税逼跑的渔民全都回来了。这里的海货，已经可以通过便捷的漕运，大批量地卖入内陆，收入更多了，但税却少了，所以渔民们都富了起来。
最后，蓝宝生带梁钰去的是定海水军军营。
还没入营，就听到了整齐嘹亮的集训声音，不论脸上是否有刺字，每个定海水军都抬头挺胸，双眸坚毅地在训练着。
看到蓝宝生带人进来，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喊：“蓝将军！”
还有不少人认得她，惊讶地道：“梁大姐？你怎么回来了？”
梁钰也认出了那些人，都是蓝宝生一营的兄弟，都曾在她爹的教导下，和她一起长大。
“梁大姐，这一年你去哪里了？”
“梁大姐，你……总觉得你变得不一样了！”
这些人虽然喧闹着，但都还在队伍中继续训练着，严格遵守着军纪。
梁钰双眸亮了亮。
蓝宝生瞪了那些人一眼：“好好训练，两个月后还要考核！”
“考核过了有奖励，考核没过要惩罚！”
“三次考核没过，就给我滚回家去！”
“是！蓝将军！”
听到这话，那些人都缩回脑袋，闭上嘴巴，继续训练了。
蓝宝生带着梁钰上了军营港口，外港处的海域中停靠着一只巨大的福船。
梁钰吃了一惊：“这……这不是姬司腾的船？”
蓝宝生笑道：“这可不是姬司腾的船。”
“这是定海水军的船。”
梁钰皱眉看向蓝宝生，眼眸颇深：“长公主对你确实好。”
蓝宝生愣住。
“年纪轻轻、二十多岁就是指挥使，手里还有一艘价值万金的龙脊福船。”
蓝宝生：……
梁钰上上下下地瞧着他：“莫非你和长公主……”
蓝宝生苦笑：“不是，我和殿下一点私情都没有……”
“长公主倒是知才惜才。”梁钰听到蓝宝生的话，震住了，“啊？”
蓝宝生听到梁钰的话，尴尬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点头大声道：“是！殿下确实知才惜才！”
主要是被身边那群不正经的兄弟、定海县知县说得多了，他……他就本能地……
梁钰听过长公主喜好男色的传言，但这一年间，长公主好像并没有往府内招人，反而是沈欣欣裁减了公主府内不少的公子男宠。
长公主喜好男色么？她并没有觉得。
顶多，长公主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就连身边的亲卫队，也必须要面白好看的。
梁钰心中一动：只这一项，不就说明长公主本人和传言并非一样？
“你带我瞧的，我都已经瞧完了。”
梁钰看着蓝宝生：“我想回家一趟，我爹的墓，你建在哪里了？”
蓝宝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在我们小时候经常练武的后山。”
“你一个人去吧，我让人去给你打扫晚上要住的屋子。”
梁钰点了点头，转头一人去了定海水军西北面的后山。
后山深处有个小平台，是她和蓝宝生小时候经常玩耍和练武的地方。那里有一棵大榕树，茂盛的枝叶落下巨大的树荫——此刻多了一座肃穆的坟。
梁钰轻步走过去，扫落墓碑前的落叶。
扫完之后，她就坐在墓前，陪她爹唠唠嗑。
她说了在临南城和嘉盛遇见过的许多事情，她现在已经是步军司一营的千户将，手里有着五千人的精锐禁军，虽然还不足以和长公主抗衡，但那五千兵完全听命于她，是她可以下赌局进行押注的筹码。
倏地，她发现墓碑下有一块石砖是中空的。
她敲了敲，确实中空。
取出那块石砖，里面放着用油纸紧紧包裹着的一样东西。
拆开油纸，发现那是一封信，信上是她熟悉的，她爹梁雄韬的字迹。
鼻尖一酸，眼眶中突然就溢满了泪水。
或许是悲伤的情绪压抑太久，此刻宣泄成洪。
用袖子擦去眼眶中的泪水，梁钰打开了那封信。
信里写了她爹为了阻止陆法蒙对蓝宝生的一营近两百名水军下手，就偷偷让蓝宝生等人帮他将二十万石闽南贡米运去了太乙镇。
他从和瑞钱庄拿到了十万两卖粮款，五万两放在信封中，留给了她。
另外五万两，他交给了蓝宝生。蓝宝生要养着两百名水军，需要钱。
陆法蒙一旦知道自己的二十万石贡米被掉包，必然会勃然大怒，他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希望梁钰不要去报仇，因为仇人的势力太过强大。
他希望梁钰能嫁给蓝宝生，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