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面鬼深吸了一口气,双眸泛出幽深的暗红。
刺杀的任务是无法完成了。
三方围剿,他如果不狠心杀了距离他最近的冷牧,根本无法活着离开!
双手握刀,刀风一斩。
他左脚轻轻踩地,街面上的青砖顿时生出数道裂痕。
他再抬右脚。
裂痕蔓延到整条街面。
胸腔中气劲鼓动黑色的袍子哗哗作响。
他的长发,无风自动。
“一刀江河!”
随着气沉丹田的四个字吐出,能够斩断一川江河的恐怖刀风直直地斩杀出来!
正面迎击的冷牧,瞳孔剧烈收缩。
“哗啦——!!”
冷牧身后的被大火焚烧后的废墟,被硬生生地劈斩开了一大道裂口。
冷牧心魂俱颤,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毙命于这一刀之下!
他心脏跳得急促,他大口大口地呼吸。
半响后,他才发现自己手背上多了一只手,一只同样在颤抖的手。
这只手很用力地握着他的手臂,用力得让他觉得疼痛。
然后,他侧身,低头,看见了凤冠上金珠颤动,眸色凌厉的长公主。
谢长秦看到黑面鬼一刀斩下来的时候,也以为冷牧死定了。
就在他闭眼不敢再看的时候,身边那个一直懒洋洋坐着的长公主突然就动了。
她动得那么突然,那么着急,“轰”地一声撞开了阁楼的窗户。
等他睁眼再看,长公主已经拉着冷牧,避开了黑面鬼最精湛最可怕的那一刀!
屋顶上的梁钰瞧见突然闪身出来的长公主,才真正意义上地感知到了对方的恐惧。
她听说过许多关于长公主的传说。
三天之内,割掉了川蜀三座城主将的头颅,不费一兵一卒就连占三城!
千军万马当中,支身独斩北燕海军总帅的人头,成功掠走了被众多高手环卫着的北燕世子!
但听说只是听说,她从来没有看见过长公主出手。
便以为之前的那些传说都是奉承长公主的人的夸大其词。
然后此时此刻……她完全被惊骇住了。
东庆国内,真的有能打得过长公主的人嘛?
就算十个梁钰,各个装备了威力强悍的神铁弓,也未必能伤得到长公主一丝寒毛吧?
这个……这个长公主,实在是太太太太可怕了!
谢长秦和梁钰的感知,完全不如正面对上长公主的黑面鬼感受得来那般强烈震撼。
一招“一刀江河”使用之后,他全身的气血尽数逆行,经脉也断了数根。
若此刻逃不脱,就再也逃不脱了……
但长公主就站在他两丈远的地方,身上不断溢出来的威压,已经压得他想要挪动半步都极为困难。
他能从长公主手里逃脱么?
一代宗师、成名数十年的黑面鬼竟然感觉到了绝望……
“叮铃——”
清越的铃声在街对面响了起来。
“叮铃铃——”
一辆挂着青铜铃铛的素朴马车从街角缓缓行驶而来。
听到这个铃声,早被这场打斗震慑住的谢长华眸色倏地变得浑浊,他支撑起两条不住打颤有些无力的腿,晃悠悠地往马车那边走过去。
那些被黑面鬼砍伤的北燕护卫也如同失了魂魄的躯体,晃动地站起来,朝铃声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冷牧听到这个铃声,大脑中也有一瞬的空白。
屋顶上的梁钰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二楼阁间中,绿芜本能地要跳出窗户,往铃声响起的地方走去。
幸好谢长秦提前拉住了她。
“叮铃铃——”
双眼浑浊的谢长华和那些重伤未死的北燕护卫都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那辆马车前不足三丈的地方。
马车停了。
青铜铃声也停了。
然后受到铃声蛊惑的人,开始相互厮杀起来。
谢长华嚎叫地扑倒最近的那个北燕护卫,拔出腰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狠狠地捅进对方的眼眶当中!
“啊——!!”
那北燕护卫嘶声惨叫,满身是血地扑过去撕咬谢长华。
谢长华的耳朵被咬掉了一大块。
闻着血腥味儿,那些人越加地疯狂起来。
有武器的用武器,没武器的就直接扑上去撕咬。
场景太过骇然惊悚,把容千玉吓住了。
还是冷牧反应得比较快,他知道北燕使臣四皇子谢长华绝不能死在东庆国!
纵身一跃,掠了过去。
屋顶上的梁钰也反应过来,赶紧拉满神铁弓,帮助冷牧。
等冷牧把谢长华从一堆野兽般的北燕护卫中解救出来时,谢长华全身是血,手上、腿上已经没几块好肉了,但……幸好还留着一口气。
冷牧一手提着还在疯狂挣扎,发出“嘶嘶嘶”野兽般低吼的谢长华,一手用宝剑斩断了马车上的车帘,他往内看了看,马车内是空的。
随后,他抬头,看向了那串挂在马车上的青铜古铃。
铃铛上雕刻着日月星辰和一些诡异的文字。
“殿下,车内没有人。”
他谨慎地没有动手去摘那串很可疑的青铜古铃。
他回头看向长公主,双眉一皱,“殿下!那个黑面鬼呢?”
容千玉摸了摸鼻子,“跑了。”
冷牧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他以为武功绝世的长公主肯定能把一个受了重伤的黑面鬼抓住的,所以才选择了先去救人。
容千玉无奈地笑了一下。
她刚刚跳窗出来救冷牧,因为太着急,不小心把脚给崴了……
但她又不能让别人看穿,只能忍着痛,僵硬地站在原地。
黑面鬼跑路的时候,错愕地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
两人互看了三秒。
见她巍然不动,黑面鬼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不碍事,他跑不掉的。”为保持长公主绝世高手的风度,容千玉面不改色地道。
冷牧信了。
今天长公主给他露得这一手,让他明白了“山外有山天外有人”的真谛。
“殿下!您没事吧?”
绿芜担心地从阁楼中跑了过来。
“没事,没事。”长公主怎么会有事呢?
谢长秦走在绿芜的身后,他瞧见陷入疯狂的谢长华,皱眉道:“殿下,他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中邪了?”
这两字落在容千玉和冷牧耳朵里,使得两人同时回忆起了在岭南流传了十年,关于白衣神女教的“邪祟”传说。
扮作“圣父”的太平侯余孽夏振荀的“邪祟”是假。
今日的“邪祟”,瞧着倒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