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怀钱一顿,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大的闺女,怎么短短七日,居然变的这么陌生。
他盯着夏清浅看了一会儿,随即默默站起身来,目光却在挽月的身上停了下来:“如果你是真心为浅儿好,就请你从这里离开,不要在连累她。你应该明白,我夏家堂堂临安首富,我女儿不可能嫁给一个无用之人。即便不是达官贵人,也得是门当户对,但绝对不会是你!”
夏清浅眼泪汪汪的望着她爹:“挽月他怎么无用了?那沈立宁不也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爹…你还不明白吗?就因为你这思想,才会被沈家钻了空子!他们家根本就是图咱们家的钱!”
夏怀钱怜悯的看着女儿:“你懂什么?你怎知他就不是图我们家的钱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五千两金,赎个身哪里需要这么多?你且问问他,他的身价,当真是这么多吗?”
夏清浅一怔,疑惑的回头。
然而挽月却慌乱的错开了眼。
见此,夏怀钱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你还小,涉世未深,不懂什么叫人性,可你爹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都要多。你爹我谈生意之时,曾多次踏足清月阁,那里最高的卖身契也不过一千两银,何曾有过五千两金的?不信你便出去打听打听!”
夏清浅心下有些酸堵,其实不用问,她已经在挽月的眼底看出来了,当初她也觉得这价钱太过离谱,但为了摆脱沈立宁,也没有过多深思。
如今听她爹这么一说,她顿时觉得自己好像真是被骗了。
夏怀钱见她那黯然的眼,无奈的摇了摇头:“闺女啊…我是你爹,不会害你,爹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爹这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么拼命的赚钱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给你多攒些嫁妆,将来莫要被人欺负了去?”
夏怀钱顿了顿,继续道:“曾经你痴傻,爹才不得不退而其次给你定了与沈家的这门亲事。你当真以为爹看不出来他们沈家人是打的什么算盘吗?
可现在不同了,既然你病已好,那爹说什么也得让你踏入达官显贵的门庭,保你余生,衣食无忧。
而不是跟这个缚鸡之力的人度过余生,这样即便是爹给你留下再多的嫁妆,也不够你们坐吃山空的啊,你可明白啊闺女?”
夏清浅愣愣的听着父亲的苦口婆心,胸腔里的怒意,不知何时已然消失殆尽。
然而眼中却怎么也干不透,仍是模糊不清。
前世,她父亲无能,整日就知道喝大酒,而妈妈则成天抱怨,穷之一字,几乎是她童年听到最多的字眼。
直到她好不容易撑到高中,可以离开家了,却又因为穷,被迫退学…
直到偶然的机会,她入了直播这行,才彻底摆脱这种困境。
她清楚的记得,最初开始直播时,从晚上的七点,一直熬到天明太阳升起,她才望着赚到的二百块钱礼物,下了播。
她知道父亲都是为了她好,也都明白他所说的那些道理,毕竟她活了两世,更明白钱的含义。
可是…难道这一切都非要靠嫁人吗?她就不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吗?
夏清浅心中连连自问。
不,她能!她拥有现代人的智慧,她有无尽的奇思妙想,那些五千年的文化历史长河,便是她手中最大的利器!
此刻的夏怀钱,见自家女儿陷入深思,脸上划过一抹欣慰,总算是听进去了!
这时,他将目光一转,看向挽月:“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你还不明白吗?我女儿是要嫁给达官显贵做夫人的,不可能是你这样身份低贱的骗子!”
挽月刚才在见到夏清浅那怀疑的眼神时,是有些无奈的,可此刻却又突然感觉有些讥讽,他不惧的抬眼看向夏怀钱:“您当真就觉得女儿嫁给身份显赫之人,是最好的选择?侯门深似海,您怎知她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自古王侯将相,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当今天子更是我大萧至高无上的存在,可他三千后宫,有些女人更是连面都不曾见过,这就是所谓的幸福了吗?哪怕一辈子在深闺之中,与寂寞为伍,也要让她去做这金丝雀?”
夏怀钱一愣:“你…”
刚刚的一番言论,他怎能不知?可他却没想到,居然是从一个娼倌的嘴里说出来。
就连当今天子他都敢面不改色的拿出来做比喻,这让他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了。
挽月瞥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夏清浅,皱了皱眉继续道:“我挽月虽然出身卑微,但我亦然是说到做到之人,岳父大人说的没错,清月阁的确没有五千两金的卖身契,但我并没有骗娘子!
当初我以为娘子在听到价钱会知难而退,可她没有,那我也只能顺从,如今既然我已经收了钱,卖身契也已交给了娘子,那我势必要履行承诺,伺候她一辈子!除非…她赶我走,否则我是不会离开的!”
夏怀钱脸色一沉,刚想说话,却忽然被一脆脆的黄鹂声给打断了:“爹!我想明白了,依靠别人终究不是王道,所以,我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说完夏清浅自信的点了点头:“我一定可以的,爹!你给我一个铺子,我一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夏怀钱看着自家女儿,脸色开始纠结起来:“你在说什么胡言乱语的,好端端的做什么生意!有你爹我养你就够了!难道爹赚的还不够你花?”
夏清浅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爹,我没胡言乱语,我真的可以做好,你信我!爹赚的钱的确够我花一辈子了,可那是爹的劳动成果,这回我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挣钱!这样我就不用嫁人了,自然也就无需担心被骗了,您说呢?”
说罢,夏清浅脸上洋洋自得,眼前仿佛堆满了大把的金银,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她辉煌的成就…
然而夏怀钱却一脸懵圈:“你…你…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不嫁人,难不成你要一辈子当老姑娘啊?”
夏清浅一怔,转头瞅了一眼那被她晾在一旁的挽月,脸色瞬间耸拉下来,语气充满了嘲弄:“当老姑娘也比被人骗了好,如果可以…我愿意!”
挽月眼神一黯,拳头在衣袖里攥紧又松开,想说什么,可夏清浅却不耐的转过头:“出去!我与父亲有话要说!”
挽月那湾月般的眼底,闪过一抹惆怅。
她这是生他气了吗?可他不敢问亦不敢说,总得来说,确实是他的不对,不过他现在也没办法跟她解释。
既然她已发话,那他也不好再待在这里,只得转身,暗自叹息一声。
就在挽月刚走几步之余,夏清浅没好气的朝着他的背影喊了句:“在门口等着,别走远了!”
挽月一顿,回头瞥了一眼,然而她却未再理会他。
挽月转过了头,眯了眯眼,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