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皇上在屋内踱着步子，一会儿威严地坐在龙椅上，一会儿笑呵呵地站在门口，若是旁人在，定是以为他疯了。
远远瞥见国公带着姜瑾瑜走过来，他脚下慌乱，慈父的眸子扫过书房内所有名贵摆设，最后沉了口气，背对着站在书桌前，盯着那副高悬于墙壁上的千里江山图。
李山公公挑开珠玉帘，迎三人进去。
“皇上，国公、郡主和二皇子到了。”
皇上回头，目光不是落在阿和身上，也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宝贝二儿子，而是停在尚娇处。
尚娇仰头看他，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衬得她机灵可爱，甚为讨喜。她右手被国公左手牵住，显得她整个人小小的。
“皇上找本公有事？”国公首先开口问。
皇上回过神儿，让他们都坐下说话，“嗯，阿和，行宫一事不是你做的？”
“你是在怀疑本公想杀你儿子？”国公语气不善，看向皇上的眸光也如皎月般清冷。
皇上摆手，“不是，朕以为是你做的局。”
“本公还不至于拿孩子做诱饵。”国公的视线从姜瑾瑜脸上一扫而过，姜瑾瑜想开口说话，但国公又把视线收了回去，令他有些泄气。
尚娇看在眼里，不禁觉得二皇子已经确认国公就是他师父了。
李山已经到外面守着去了，屋内四人间的气氛微微有些紧张。
皇上再次看向姜瑾瑜，招手让他过去。姜瑾瑜则看向尚娇，尚娇无奈，笑着点点头，他便过去了。
“你们认识？”皇上敏锐地察觉出异常，姜瑾瑜的身子再次一僵。
尚娇呵呵笑了笑，往国公怀里缩。这回可不是她说谎，是国公公然在朝堂上编瞎话，还炉火纯青，脸不红心不跳的。
皇上拉住姜瑾瑜手臂，将他带到自己身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温和的，笑道：“瑾瑜，你从出生就被送到宫外抚养，是父皇亏欠你太多。”他沉沉叹息，“告诉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落，尚娇不敢往那边看，这种循循善诱的威胁，还是让国公去应付吧。
果然，国公拍拍她后背，给了她安全感，然后说道：“照皇上这么说，本公刚才犯了欺君之罪。”
“朕信你做任何事都是经过考量的，也是为朕考虑，但朕只想知道真相。”皇上抚摸姜瑾瑜的头，声音充满关爱，“朕也知道，瑾瑜这些年受过你的帮助，不然朕也不会安心地让他一个人留在宫外。”
国公一手虚撑着头，懒洋洋地斜靠在椅背上，薄唇勾凉，“真相，好啊，本公现在就告诉你真相。本公三天前就已经让他进了京都，让娇娇在学院带着他，熟悉熟悉京都事物。行宫那边，只有他奶娘一个人……”
“奶娘她……”
“死了。”国公看着姜瑾瑜，“这是她此生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姜瑾瑜眼泪瞬间落下，“我在行宫的这些年，只有她常伴在我身边，为何要让她死，为何不把她接过来？”他情绪有些失控，尚娇忙按住国公的手，免得这一掌出去，他半条小命不保。
在座的皇上也是见惯生死的，且同瑾瑜的奶娘不认识，自然没有什么感情，只能出声安慰道：“她为你而死，是她此生的使命，亦是对你忠心的表现，不许哭。”
姜瑾瑜流着泪，没有发出哭声，因为师父告诉过他，男子汉，不能哭。他双手胡乱地抹了抹脸，撩袍给国公就跪下了。
皇上看的一愣，“瑾瑜……”
“师父，是你，对吗？”姜瑾瑜非常肯定地喊道，“师父。”
“师父？”皇上先是震惊、愕然，而后归于平静，“阿和，你也收瑾瑜为徒了？”他音调颤抖，仿佛雨过天晴，漂浮在空气中细小的雨珠，凝成彩虹的颜色。
“他三岁时，本公收他为徒，还算可以，皇上可以考虑一下。”
尚娇呼吸一滞，这是明目张胆和皇上提更换太子一事？
皇上点点头，“朕清楚，可……罢了，瑾瑜还小，还需要锻炼。”他缓缓站起身，抚摸龙椅上精雕细刻的龙形浮雕，意味深长道，“皇家本无情，若仅仅因为奶娘的死，就让你心生怜悯，你还不够资格。”
后面这句话是对姜瑾瑜说的，但他显然不认同这句话，哽咽道：“可她哺育我，待我同亲生母亲一般，我……我舍不得她死。”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作为她的主子，要学会尊重。如果你连这关都过不了，那本公还真是看错你了。”国公说着，挑眉道，“瞧，你真正的母妃来了，还有你皇姐。”
闻言，尚娇也顺窗户看了出去，视线却掠过林贵妃和红鸾，看到槐树后那抹艳丽的身影，能穿的那么华贵之人，也只有皇后了。
“爹爹，皇后好像也来了。”她趴在他耳边小声说。
国公嗤笑，“她是找本公来的。”
“如今她手里已经没有证据，爹爹可以不用让着她了。”
“你以为本公是在让着她？”
“不是吗？”皇后当初拿令牌到紫泱宫的时候，他本可以将令牌抢回来，或者拿皇后的把柄威胁她，但他没有。还有刚才朝堂上，他让怀安王查行宫走水一事，本就暗含深意，到底是不是皇后，他没说。如果是，怀安王作为皇后的胞弟，怎么不念亲情？这不是给皇后留情面？
国公拿指尖点了下她鼻尖，“以退为进，也是办法。”顿了顿，许是怕她不理解，又解释道，“皇后没有那么多心思，行事莽撞，让她尝到甜头，才会露出马脚，此次怀安王若敢徇私……”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尚娇却已经猜想到怀安王徇私将会是怎样的后果。她有些紧张，不是因为案情如何，而是祁玦。他是世子，京都城内最受世家女孩儿追捧的小世子，若有一天他成了平民……她简直不敢想象。
见林贵妃和红鸾进来，她暂且按下心思，静观其变。
“是你？”姜红鸾嘹亮的声音在御书房内炸开，旋即眉开眼笑，“原来你就是姜瑾瑜，我是你姐，咱们见过面的。”
姜瑾瑜已经从地上起来，重新给林贵妃和红鸾公主行礼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