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临行前将往北殇去了封信,十天后,信落在幻尘手中。
彼时尚娇正看奏折,又要处理尚家开店之事,着实忙不过来,就让幻尘给她读。
得知国公让人抽了兰溪九二十鞭,每一鞭都见血,她心里一揪,他肯定很疼吧。可不出点血,他父皇一定不会着急查皇后的事。
幻尘见她不哭不闹,清清嗓往下读。
提及云彩儿已经恢复记忆,且证实姜紫柔和瑶姬见过,显然,大辰内部有人叛变,不是好事。国公已经赶回去处理,尚娇又担心他的安全。转念一想,大辰皇帝疼爱子女,即便因她重伤,寿命不长,也向着自己女儿,同国公离心离德,就替国公感到不值。
幻尘也是当着她的面把大辰皇帝臭骂一通,二人坐在一起生气。
不过,他们还是更庆幸国公能活着,真是祸害遗千年。
翻到最后一页,幻尘只扫了一眼就不说话了,趁着尚娇没注意,将信纸藏起来,又将看完的信放到桌面上,万种思绪凝于眼底,话到嘴边游走一圈,终是咽下去。
少主现在在北殇,兰溪九在西田,各自相安无事,况且他们还小,以后的事,谁又说的准呢?而且大辰太子也喜欢少主,没少送信,万一少主又喜欢上太子,兰溪九娶谁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尚娇一直低头忙事情,自然没注意幻尘变幻莫测的表情。
说来也奇怪,自从尚娇借孙总管的事提点孙贵妃后,她和二皇子就再也没折腾过。按照孙贵妃张扬跋扈的性子,实在有违常理。
反倒是玄漠,皇上从沧澜宫回来后,就让尚娇给他送去下人,吃的穿的用的,总之,一切按照正常皇子的制度来。
尚娇明面上挑挑拣拣,实则暗中将自己人和忠心可靠的放入沧澜宫,供玄漠使用。
玄漠也遵从皇上的意思,每日去承天殿跟皇上借书学习,但通常一待就是一上午,也不知这父子二人都在里面忙乎什么,不让尚娇进去。
玄漠每次出来都步履匆匆,面颊和耳根子绯红,说是急着回去学习,但更像是落荒而逃。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月,尚娇坐不住了,遂让风公公在屋顶打探一番。
“如何?”
风公公面露为难。
尚娇清心寡欲,稳住心神,“你蹲下来跟我说。”
风公公哭笑不得,这不是如何说的问题,是能不能说的问题。少主才九岁,过早让她知道床上之事……想起皇上在沧澜宫里遇见的小人书,他灵机一动,隐晦道:“皇上在跟三皇子谈论上次小说上的内容。”
“小说?祁世子准备的那个?”尚娇板着脸问。
风公公点头。
尚娇笑了笑,好啊,表面上说不让玄漠看歪书,结果背地里还拉着玄漠一起讨论。那种事有什么可讨论的,玄漠也是,就任由皇上胡闹,都半个月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第二天,玄漠一如既往地奉命来到承天殿,殿门开着,进去看,皇上靠在龙榻上,尚娇则坐在旁边的圈椅上,大眼瞪小眼。
“玄漠来了,朕要给他讲课,你可以出去了。”皇上直接下逐客令。
尚娇弯唇,下令,“把殿门关上,咱家最近也有些困惑,想旁听皇上的课程,皇上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拒绝咱家,对吧?”你个老皇帝,十几年不管事,能教玄漠什么?亏她之前还傻乎乎地相信。
皇上脸色阴郁,怒道:“出去。”
玄漠想过来劝解,尚娇却站起身,“皇上息怒,咱家不贪心,想着二皇子最近也是勤奋好学,听说天天去程阁老家拜访,所以也请他过来旁听您的课程。哦,对了,孙贵妃听说您辛苦,特意给您做了汤。”
话音刚落,殿门被敲响,外面人通禀,正是孙贵妃和二皇子。
皇上气的咬牙,偷偷把手伸到被里,鼓捣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地拿出来。
等二皇子和孙贵妃进来,在尚娇的凝视下,皇上喝了汤,开始给两位皇子上课。与其说上课,不如说把书上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念下来,然后翻译成大白话。听得这几个人昏昏欲睡,一个劲地小鸡啄米。
一个时辰后,送走皇子和贵妃,皇上很是受挫。大好清晨本该做些有意义的事,说些有趣的话,怎么就被尚娇这丫头片子搅和黄了呢?
尚娇伸伸懒腰,躬身道:“皇上辛苦了,您讲的课真是让学生如梦似幻。”
往后每一日,皇上都在压抑的气氛中给他们念书,有时念着念着把自己念睡着了,他们就都解脱了。
“咦?小叶子,我的奏折呢?”皇上上床睡觉时,掀开被子,觉得不对劲。
尚娇打个哈欠,北方的天冷的可真快,才入秋就冷的发寒,“皇上,今日给您换了被褥,即便有奏折,也都扔了。”更何况,外皮是奏折,里面居然被他贴了小人打架的纸片。难怪有时看他认真看奏折时还咧嘴笑,她每天看奏折眼睛都疼死了,哪笑得出来?
皇上眸底掀起滔天巨浪,指着她半晌,又在尚娇不以为意的神情中放下,大刺刺地笑道:“你也看了?是不是很好看?那可是朕精挑细选出来的绝品。”
尚娇瞪了他一眼,绝品,怎么不把他自己也画上去?甩了拂尘,让人将殿门关上,低骂:“好看个鬼。”
奏折被扔了后,皇上再也不上课了,每天养鱼遛狗,偶尔看看尚娇挑选出的奏折,几乎过着退休老人的生活。
一年后七月的一天,早朝发生怪事,从不缺席的程阁老居然没上朝。下朝后,尚娇被急唤出宫,在众人拥护下来到程阁老的院子。
“阁老,我是尚娇。”看着面前身体虚弱,气若游丝的白胡子老人,尚娇潸然泪下,跪倒在床前,轻声呼唤。
程阁老闻声,睁开堆满褶皱的眼皮,侧头看她,但他眼中已无焦点,随时都可能离去。
“孩子,别哭,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一年,你在皇上身边帮忙,如今权力开始集中,是好事。我让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我死后,该是尚家的东西,一定要拿回去。我那儿子耳根子软,儿媳妇一哭,他就都依她了。我问过和尚,也知道你在皇宫的用意,我只要你答应我,若有一日,二皇子事败,看在我的面子上,留程家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