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世界水能第一大河、亚洲第一长河、世界第三长河。
在我们下游的湖北省,有一座全世界最宏伟的水坝,它也是我国有史以来最大的建设工程。
超过400亿立方的水,以近200米的落差,悬挂在大坝的上游。
“让水”的形成,无疑是这座超级大坝的泄洪通道被某些东西阻塞,大坝被堵死,形成了一个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堰塞湖。
这些阻塞物可能是江上漂浮着的船舶和两岸的城市在末日来临的混乱中排入长江的各种事物。
炸飞的建筑残骸、断裂的桥梁、冲进江里的汽车……甚至还有数量惊人的尸体,它们互相纠缠,有的渐渐沉入江底,有的则往下漂流,直至到达那个无法逾越的大坝。
所以这个时候,距离我们六百公里外的超级大坝,一定层层叠叠地堆积着各种残骸和丧尸,它们紧紧地挤在大坝前,越堆越紧,越堆越高,堵得水泄不通,堰塞湖就此形成。
随着时间推移,结果显而易见,大坝上游的水位会越来越高,渐渐淹没上游沿岸的城市,并成为悬在下游城市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全世界最大的水坝,不断积蓄着洪水,将威胁四分之一的国土,一旦达到溃坝的临界点,洪水将席卷七八个省的土地,形成一片泽国。
《圣经》所记载上帝清洗人类的世纪大洪水,大禹治水里的上古大洪水,想来也不过如此。
失去人工干预的超级工程,正在酝酿毁灭级的超级生态灾难。这个推论,不需要洞察锁,按照最基本的常识推测,我也可以肯定。
你可以说我们反正在上游,哪管下游洪水滔天,然而由此想到的另一件事,你就没法置身事外了。
核设施。
有许多我们知道的不知道的核设施,此刻正在无人管理的状态下运行。核燃料会持续燃烧很多年,在人为操作控制棒落下之前,链式反应不会自己停下来,任何异常情况,都会引起严重的泄漏事故。
我国的核电站基本建设在沿海,我们现在无从得知那边的情况。大气的流动是自西向东,自私一点想,这些核电站即使发生险情,短时间也影响不到我们身处的西南腹地。
然而如果全世界一定数量的核电站因为无人处理故障而造成冷却水无法供给或者地震、海啸等险情引起蒸汽爆炸,继而堆芯熔毁,大量的辐射物质进入大气循环,全球气候将发生剧变,在长达千年的核冬天里,绝大多数地表生物灭绝。
还不要说核设施里的丧尸,死又死不了,成天东晃西晃,闲得蛋疼,保不齐就碰到什么不该碰的机关,毁坏了坏不得的组件,分分钟把反应堆炸上天。
1986年,前苏联的切尔诺贝利核事故把数千平方公里土地变成无人区,辐射污染波及整个欧洲,间接导致了前苏联的解体;2011年,日本的福岛核电站事故,半衰期核污染物质放射性铯137顺着海流5年后到达北美,10年后回到亚洲东部,30年后几乎扩散到整个太平洋,对海洋生态的影响,至今都众说纷纭。
还有数以万计的核弹头,不过那玩意要射出来也不容易,据说是需要一堆复杂的手续,一堆密码啥的,丧尸要是这都能碰巧,那人类也是活该倒霉了。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有什么狂人,好死不死他偏偏没死,又知道手续,脆弱的小心灵受不得刺激,在这个末世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心态就崩了,要拉着全体生物陪葬,大脑一热,小手一抖就射了。不管那些核弹落在哪里,据说在这个地球上很多国家执行着核捆绑政策,一旦本土受到核攻击,都会自动向全世界所有有核国家和地区发射核弹,梭哈,大家一起玩完。
这种概率也小,但不是没有。
力敏锁高祖神,选择回到那个充满他并不愉快回忆的山中堡垒(曾经作为实验对象被研究),恐怕也是看中那里的防核措施,而且他几乎没有耽搁,很快就封闭了出入口,甚至不惜用铁水从内部焊死大门,从这种行为来推测,再结合他曾经很接近某个国家的权力核心,显然比我们对丧尸末日背景下的未来全球性核危机更有判断——这个核危机必定存在,而且相当严重,甚至迫在眉睫。
丧尸末日、生态灾难、核子危机,或者超出想象力的更无语的情况……在这样的世界里要活下去靠什么?
当然是靠无知了。
张登平就挺开心,骑着马在尸群里招摇过市,左顾右盼的感觉很神气,对活尸的恐惧已经随着这段时间的近距离接触荡然无存,甚至摆出以前在观音桥打望的屌丝气质,品评起哪个女丧尸躯体最完整、脸嘴最漂亮、身材最好。
也是,一切的敬畏和恐惧都来源于未知,不管你什么吊诡的东西,只要被划到“已知”范畴,威慑力就大大降低。
就好比古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打雷,看到闪电都要磕头作揖一样。而读了书的现代人,他知道了雷电的成因,也就不再恐惧这种自然现象。
如果残存的人们能扛住这一波,随着对活尸化的世界越来越了解,会不会也把它当做一种自然现象,而谋求一种共存的可能呢?
看来这个世界有两种人可以适应:无知和先知。
张登平大概率属于前者,他自作多情地朝丧尸挥手致意的样子像在检阅,让人讨厌,有时候我都怀疑他其实也尝试过思考,只不过无知是他赖以生存的保护,他必须牢牢抓住不放。
“前面就是我住的小区。”张登平勒住马,对我和张三丰说。他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
无知的其中一个表征,就是情绪跳跃,说明他的思维方式不连贯,缺乏逻辑上的线性。
我说:“恭喜张老板衣锦还乡。“
张登平也不知道听不听得出讽刺,听得出他也只有受着,因为我开始黑脸了,我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迄今为止干的事情都没求意义,全都是自以为是的想当然,前面没人领路,后面没人支援,活还又脏又累,成天提心吊胆,行差踏错一步就得凉凉,前途还他吗黯然无光,垂死挣扎。
难怪高祖神空有一身力敏锁,也宁愿把自己关在地堡里当个公耗子,跟一群母耗子搞繁殖。
突然好想回湖心岛,至少那里还有家人,还有贞慧,搞繁殖我也会,我干嘛要跑出来折腾,横竖都要死,死得舒舒服服不好吗。
不是张登平我们就不会出来,什么搞胰岛素、搞电子书、搞这搞那,为啥是我。
我经常在心里这么抱怨,从小就这样,时不时还会骂出声,可是每当有事情砸过来,总是不由自主地扛下来,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这样,更不知道这算是可贵还是可悲。
这个时候张登平突然自言自语起来:“曾经在这一片,我也算个帅哥,想跟我回家的妹子,也是要用火车皮装的。”
张三丰接过话:“现在,你要是下马去,追你的不光有妹子,还有汉子,还有不妹不汉的子,那就不是火车皮能装得下的了。”
他们的对话却让我顿了一悟,湖心岛营地,比我帅的人有之,比我高的人有之,比我匀称的人有之,比我渊博的人有之,比我有力的人有之,比我妩媚的人有之,比我年轻的人有之,比我醇厚的人有之,总之任何口味我都排不上三甲名单。凭什么,最漂亮、最纯洁、最坚强、最善良的妹子,元首特种兵李贞慧,一来就认定了我,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还不是因为那可贵又可悲的担当,扛不起也要扛的迷之自信,打肿脸充胖子的天生傲骨,狗急跳墙的真实和若有似无的慈悲。
这样的人,真是太可爱了,我都忍不住爱上我自己。
这样一想,我心里就踏实了,为了不要对自己失望,怎么瞎基霸折腾,都不过分。
张登平看着街上晃晃悠悠、琳琅满目的活尸,识趣地闭了嘴。活尸的食物只有活人,它们无视一切非人的动物,为了验证这条理论,我们尝试过下马,脚一沾地,满街的活尸立刻齐刷刷地扭头望了过来,有几只反应快的张开爪子就扑,吓得我们赶紧上马,屁股一坐在马鞍上,全体活尸就像同时眼瞎了一样,立刻失去目标,又原地不动了。
本着科学探索精神,张三丰甚至还在活尸比较少的路段,尝试着弄出声音,结果发现即使是大喊大叫,只要人在马上,你就是来一首《青藏高原》,活尸也无视你。
回想之前我们在汽车上被活尸追得锲而不舍的情况,已经可以断定,只有骑在非人生物上,才会有这种信息屏蔽机制,而人造交通工具,则不具备这种效果。
真的很奇怪,仿佛活尸对人这种唯一食粮的感官,并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感官方式。
张登平住的小区叫“凡尔赛花园”,尽管大多数业主不知道凡尔赛在哪国,是个地名还是个人名。
隔壁的小区不肯输,取了个更猛的名字,叫“凡尔登花园”,你敢赛,我就敢登。
凡尔登战役,第一次世界大战最惨烈的战场,史称“凡尔登绞肉机”。
你说这叫无知还是无畏呢。说我们的世界曾经被一群不学无术、贪得无厌的猪掌握着话语权,看看“凡尔登花园”这种小区名字堂而皇之地摆在路上,你就毫不意外了。
凡尔赛花园,南滨路封闭式住宅小区,目测中等体量,里面总共七八栋楼,每栋楼都超过25层,小区里基本没有什么绿化,容积率很高。
小区大门上矗立的“凡尔赛花园”几个塑钢大字还很完整,只是已经长了青苔。大字下面的入口,被一些又大又笨重的家具堵得死死的。
张登平骑在马上,挺起腰板,朝里面张望。张三丰则观察着街道的情况,这条街上活尸的密度相对比较小,街面上看过去,也只有十几个,一些面朝墙壁站着,一些趴在马路中间。
所谓近乡情更怯,张登平有些激动:“里面好像没有丧尸,要不我们把马留在这儿,爬进去。”
马肯定是骑不进去了,人要进去也得从那些家具上爬过去。我骑着马在门口转了转,从两边的铁栅栏望进去,小区里面基本保持了原样,除了杂草和青苔疯长,气氛显得破败,也没有看到有活尸活动的迹象。
曾经有人堵过门,也清理过小区的活尸,才会是这个样子。
是小区幸存的居民吗,那他们去哪儿了?
我们把马套在铁栅栏上,直接从马背上爬到铁栅栏上,脚刚离开镫子,街上的十几只活尸立刻感知到了我们,它们像突然通了电一样,以极其怪异的姿势飞奔过来。
我们像屁股着火一样飞快地爬过了铁栅栏,跳进小区里。
活尸们也扑到了铁栅栏外面,它们拼命往前挤,扭曲的脸紧紧贴在铁栅栏上,爪子伸过来不停抓着空气,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们。
这种情况我们现在已经司空见惯了,一会找个什么尖锐的东西,隔着铁栅栏照准脑袋戳,几下子就清理干净,我们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再度回到马背上。
张登平指着其中一栋楼:“我家在3栋,29楼。”
29楼,电梯肯定是用不了的,上下一次,够呛。
住在城里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想过,城市其实很脆弱,水、电、气、给排水、任何一个环节保障不好,城市都会死掉。
能杀死城市的方法实在是太多了。
我还没来得及吐槽,突然听到身后马儿在嘶鸣,似乎受到了惊吓,包含着莫大的恐惧。我们回头一看,三匹马都在拼命地仰头挣扎,似乎想要摆脱缰绳。
活尸不会对马匹造成威胁,一直以来马儿也从未因为活尸惊惶失措,然而它们的动物本能感知到了什么,挣扎的力气如此之大,竟然扯断了缰绳,扬开四蹄跑了。
这下轮到我们傻眼了,唯一的护身符马儿跑了,在这个几百万活尸围城里,我们要怎么出去,找三条狗来骑么?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并没有给我们骂娘的时间,头顶上刮起一股劲风,我只感觉头上的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兜头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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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更了,前几天居然还有读者评论,还送了礼物,应该都是珍禽异兽,世间少有的奇葩,所以继续更起来,作为拒绝脑残的稀有物种,更应该不被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