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绵羊目送两个光溜溜的裸男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也许是不好意思,张登平竟然走得头也不回,都没有和小绵羊道别。
这样也好,太隆重的道别往往预示着永别,有意无意忘记道别的两个裸男,反而让我欣慰。
现在只剩下我和小绵羊,她似乎很不理解:“这么重要的计划,到了关键的时候,你真的连看也不看一眼?”
她当然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搏,金刚丧尸的狂暴属性,一旦被扰动,706所里大大小小的幸存者就再也没有任何余地,只有你死我活的选项。
这也许是大家的最后时刻,包括她跟我,所以她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也许是同舟共济的心情,也许是祸福难料的惆怅,我此刻对她的敌意也消减了许多。八壹中文網
我说:“我既然把能做的都做了,看与不看,已经意义不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小绵羊突然声音变得有些紧张:“……那这个时候我们两个人单独离开,是不是也不会影响结局……你知道的,如果不带着那些小孩,就你跟我,现在的状况,是可以绕开金刚丧尸逃生的。”
她说得没错,如果现在我两个悄没声息地走掉,既然不会影响结果,也有很大几率逃生成功。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理性告诉我这是最佳选项,但我不是电脑,不是算法支配的冰冷机器。
有时候你要去理解女人的自私,她们天生更没有安全感,也更容易孤独,如果她们只想着自保,也尽量去原谅。
但我要让她知道我的理由:“我跟你同样惧怕死亡,但我更怕活得不像个人。本来吧,你要走,是你的权利,我不反对,但是,你现在的身份是囚犯,你造的孽,你得还,你现在没有人权,就像你那时候剥夺别人做人的权利一样。”
小绵羊一双好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从来没有这么放肆地盯着我看,我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半晌,她才说话:“你看起来心不在焉,其实你用了很多规矩束缚自己,明知道它们已经没有意义了,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她也许只是想试探我,也许真的想探究我,而我也觉得在生死未卜的时候有个漂亮女人表示出对我的兴趣其实无伤大雅,也许要一同赴死,那不妨交流交流。
我说:“你倒是挣脱过束缚,你觉得有意思吗?”
她没有说话,似乎在回想有没有意思的问题。
我说:“走吧。”
她好奇:“你不是不走吗?”
她是好奇不是兴奋这一点我感到一丝欣慰。
我说:“不是逃跑,我们还有任务,而且这个任务需要你,这是请求,你可以拒绝。”
她更加好奇了:“我们还能做什么?”
她用的是我们这个词语,我对她的敌意又减少了些。
我说:“我们要去跟孩子们待在一起,如果他们失败了,在我们的最后时刻,我会撤回我的洞察锁,开放你的魅锁,到那时,我希望你可以用魅锁,让孩子们不那么恐惧。”
小绵羊沉默了一下:“我答应你,谢谢。”
她这一声谢谢也许有点莫名其妙,但我能理解,这也许是魅锁第一次作为善意的用途被使用,仿佛意味着重生,即使是短暂的重生之后就要面临死亡,但终于可以“有意思”一些了。
她眨着眼睛:“可惜我的能力对你无效,不然我也可以送你一份临终礼物。”
我点点头:“你也不能魅惑自己,所以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彼此分担恐惧。”
我又说:“既然你送不出给我的临终礼物,那说明就没到临终,我有预感,运气这个不讲道理的癫婆娘,今天恰好站我们一头。”
趴在小绵羊背上的分裂人格动了一下,阴阳怪气地说:“这可不是洞察锁的结论,你这完全是自欺欺人的迷信。”
我苦笑了一下,不想理这个阴暗且理智的我。
我和小绵羊回到孩子们的房间,我叫开了门,李雪和孩子们惊喜地看着我,房间里架着一挺89式重机枪直直地冲着门口,不知道李雪从哪儿搬来的,她也做到了自己能做的,尽管我们都知道一挺机枪根本不能阻挡金刚丧尸分毫。
在孩子们前面,我们坐在机枪旁,和枪口一起,对着门口凝视,孩子们也懂事地不出一声,有的还睡着了,房间里除了轻轻的呼吸声,连空气都仿佛静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沉闷的咆哮传来,我打了个激灵,接着是接二连三的狂吼,沉重而迅猛的脚步声犹如狂雷般在这个楼层响起。
李雪搂住了身边瑟瑟发抖的孩子,连小绵羊也不由自主地拉住了我的衣襟。
我强自镇定,脑海中却翻腾着无数的画面,它们瑰丽、残忍、血腥、婉约……但最清晰的,还是那两个一丝不挂的盖世英雄。
我倾听着那狂风骤雨般的电闪雷鸣,想像着张三丰和张登平的为了作为人而活着的奋斗,那短短的以分钟计的过程,竟漫长得像一生。
如果这些孩子能活下来,他们应该会成长为坚守人道的那些人,因为他们从小就见过英雄,见过无私的行为,被这些行为守护过,将永不迷惘。
何况还是两个赤条条的辣眼睛的英雄。
毕生难忘。
声音安静了下来,又等了一阵,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那是人类的脚步声。
我感到气血上涌,这是胜利的讯息,我们做到了!
张登平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门口,他全身上下都是划痕,有的还在渗血,整张脸上都是灰,这是在通风管道里拼命挤出来伤。
他刚跑到门口,人就瘫软了下去,嘴里说:“行了……行了,那两个鬼东西掉下去了,丰哥……他好像不行了,快去!”
他连衣服都没顾得上穿回去,就这么裸体跑来报信,可见他们经历了怎样可怖的场面。
行了和不行了,惊喜和绝望同时向我袭来。
小绵羊跪在地上,扶着张登平,李雪在检查他的伤势,我撂下一句:“检查他的伤,暂时别出来。”
我朝液氮池的方向飞奔,一路上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张三丰怎么了,伤得有多重,706所的医疗资源够不够,他可是长生锁,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就在我即将踏进液氮池的上层房间,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里面传来,震得我耳膜都在发抖。
同时发抖的还有我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