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白气缭绕,刺骨的寒冷,什么也看不见,我刚踏进去,立刻一阵眩晕,只能趴在地上,尽量调匀呼吸。
我无法判断这是开盖子那一瞬间液氮在正常大气压下沸腾而出的氮气还是液氮池本身有破损的泄漏,进门前的那一声吼叫让我感到绝望,起码还有一只金刚丧尸活着。
虽然这个巨大的房间已经充斥着氮气,但它比空气轻,趴在地上还能勉强呼吸,我不敢大声叫嚷,只在靠近地面的地方往里面爬行,靠着极低处残存的一点氧气行动。
前方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晃动,从体型上判断不是金刚丧尸,我赶紧朝那边爬去。
是陈了了,她半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脸涨得通红,正在一点一点地挪动,她双手紧紧抓着张三丰的头发,拼命地把他外拖。
张三丰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嘴角有血迹,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因为他身上的纳米润滑剂的缘故,陈了了不得不拉着他的头发往外拖,这是他唯一没有涂纳米润滑剂的地方,也是目前他身上唯一能着力的地方。
也得益于纳米润滑剂的特殊润滑效果,才使得陈了了这样一个纤细的女生,在极度缺氧的环境下,竟然也能拖动张三丰这一百多斤。
我来不及细想,也来不及多问,立即和陈了了一起拉起张三丰的头发,屏住呼吸,沿着我进来的方向,一口气把生死未卜的张三丰拖出门外。
陈了了大口喘气,挣扎着站起来,按下了门边的一个开关,一个橙色的灯光在我们头顶上闪烁,一扇带有气密装置的防火门被放了下来,暂时隔绝了室内的弥漫的氮气。
做完这一切,她跌坐在地,背靠着墙壁,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气,她的头发上似乎结了一层霜,此刻正慢慢融化,凝成水滴,沿着她的脸滑下。
从一个极度寒冷且极度缺氧的环境中拖出一个人,她也耗尽了自己全部的体力。
张三丰依然是赤裸的,连胡子上都有霜,他的躯体就如死了一样冰冷,胡子上的霜即使到了温度正常的室外,依然没有融化的迹象。
我顾不上管他是死是活,就要给他做心肺复苏,陈了了一把抓住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急促地说:“不行……不能按压了……断裂的肋骨刺破了肺……必须马上手术!”
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陈了了是亲历者之一,她应该比我更清楚,听她的口气张三丰至少还有一口气在,我稍微安了心。
但是刚刚那一声吼叫肯定是金刚丧尸发出来的,难道最大的威胁并没有解除,张登平不是说两只都掉进了液氮池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询问的眼神看着陈了了,她终于稍微缓过气来,但也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我趁两只金刚丧尸撞在一起的时候,打开了开关,我亲眼看到它们掉了下去,并且我也第一时间关闭了压力盖。”
“他为了给我创造机会,故意被金刚丧尸夹攻,引诱两只金刚丧尸从不同的方向冲撞自己,它们实在太快了,他本来已经闪开了一只,可是身后那只把他撞了回去,他被夹在中间……”
“还好纳米润滑剂帮他吸收了大部分的压力,他被挤得像颗炮弹一样飞了出去,掉在地面上,还滑了很远。”
我能想象那风雷激荡的场面,一个人类用他渺小的身躯直面两只巨灵神将一样的金刚丧尸,这是何等的气魄。
张三丰眼睛闭着,嘴巴微微动了动,似乎是从昏迷中恢复了一丝神志,我赶紧把耳朵凑到他嘴边,想听他说什么。
他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从没见过一个活人如此虚弱:“……给老子……把衣服穿上……”
我大声回答他:“丰哥,这时候咱可不是要脸的时候,先把命捡回来,老子给你弄件貂穿!”
陈了了想到了什么:“他应该是感觉冷,他的肺在出血,得赶紧手术,不然他会被自己的血液淹死!”
我说:“那快做呀!”
陈了了面露难色:“我知道怎么做,可是我从来没有实际操作过。”
她是个理论天才,即使是医学,即使是外科手术,想必也通晓原理,但那毕竟不是她的专业,她没有任何现实经验。
换句话说,她知道该做什么,也知道怎么做,但她却不知道手术刀的握法,也不知道胸大肌是该横着切还是竖着切。
耳边响起一个女声:“我来吧,我曾经是一个胸外科的实习医生。”
我抬头,小绵羊和张登平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张登平已经穿上了衣服,他应该都是些皮外伤,主要是紧张和疲惫,经过短暂的休息,已经可以一瘸一拐地自主行动。
我询问的眼神看着张登平,张登平点点头:“她说的是真的,我跟她就是割痔疮的时候认识的……”
我发现了破绽:“可是她说的是胸外科,你痔疮长在心口?”
张登平嘟哝了一句:“你痔疮才长心口,你痔疮长脸上……”
小绵羊接过话去:“就说实话吧,登平,我的确曾经是医生,不过是整形医生,胸外科就是隆胸,植入硅胶假体的手术……登平和我认识,也不是割痔疮,他是来割双眼皮,我们在整形医院的电梯里认识的。”
唉,内幕好深,越听越离谱,连只剩下半条命的张三丰都气若游丝地参与了进来:“我不管你是割屁股……还是割胸脯的,能不能……赶紧动手……再这样子……这样子聊下去,老子可就得交代遗言了……”
我脑子飞快地转,一边辨析小绵羊的真实意图一边考虑张三丰的手术方案,706所的实验室里拼凑出一套手术器材来应该不难,难的是用于人类的手术麻醉药品,毕竟这里是正规机构,不做人体实验,即使可以在实验室里合成,也怕时间来不及。
我怎么突然对这里的资源配置情况仿佛了若指掌,就像洞察锁在起作用一样,不对,洞察锁不是一直在小绵羊身上钳制魅锁吗,我猛抬头,和乳白色半透明的分裂人格来了个四目相对:“我去,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应该在钳制魅锁吗?”
它一脸无辜:“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
我的确有这么个想法,我考虑过让魅锁恢复能力,用魅锁的能力,给陈了了信心,让她稳稳地握住手术刀,用魅锁的能力,给张三丰镇静,起到麻醉的作用。
但那仅仅只是想法,我都还没想好呢,这个分裂人格居然就抢先执行了,这叫个什么事,这个东西会不会喧宾夺主。
我的思想对分裂人格而言没有秘密,它说:“我是洞察锁的本体,跟你的思想同步,反应在行动上,会让你有一种超前的错觉,其实,这还是你的决定,是你唯一的决定。”
我有一种因果错乱的感觉,究竟是我决定了解放魅锁,所以洞察锁回归,还是洞察锁回归,使我决定解放魅锁。我不知道。
但是分裂人格接下来的话,让我无比紧张:“另外,就在我放开魅锁,恢复高维洞察的那一瞬间,我感知到了巨大的危险,接下来,你会需要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我,在接下来的危机面前,你们必须毫无保留地运用每个人的全部能力,也包括你。”
最后一句话,它是对小绵羊说的。
即使是面对两只金刚丧尸时候,分裂人格也没有主动渲染过严肃气氛,也没有这样煞有介事,会是什么危机,让它如此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