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杀猪一样的哀嚎终于落幕。
肆意挥洒了一通汗水的杨酒酒心满意足地甩了甩有些发软的手,无视如同一坨带血的死猪肉瘫软在地上,连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哼哼声都带着恍惚的霍大强,浑身松快地迈步走出家祠的大门。
闻讯从地里匆匆赶到的霍大嫂,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堪称诡异的画面。
在她看来身强力壮能打死一头牛的霍大强仰面趴在地上,一身麻布的衣裳被抽得像是从荆棘丛中滚了百八十趟一样,背上腿上能看得到的地方全都是刺目的血痕鞭迹。
破了皮的地方往外浸出的血甚至把地上的黄泥都染得深了颜色!八壹中文網
这是手上半点没留情,直接把人往死里打的啊!
霍大嫂脚下一软嗷呜出声,手脚并用地朝着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的霍大强爬过去,慌得不行带着哭腔扯着嗓子喊:“当家的……”
“当家的你没事儿吧?!”
正顶着无数惊悚目光的杨酒酒慢条斯理地揉了揉手腕,想起这宛如哭丧的妇人是谁,笑得满脸和善地说:“放心,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儿上我特意留了几分劲儿,死不了。”
死是死不了,只是接下来活着等伤好的这段时间日子不会太好过。
毕竟……
这二十鞭子抽下去,别说是霍大强了,牵来头老黄牛也能趴好几日的窝。
霍大强这样的废物,又怎么能跟踏实能干的老黄牛比呢?
霍大嫂难以接受自家男人的惨状,再一听杨酒酒这看热闹的语气,泪眼婆娑怒从心起,挥舞着胳膊就想找她拼命。
杨酒酒早猜到她会有什么反应,侧身一闪避开她枯藤似的缠过来的手脚,飞起一脚踹在腰窝上把人踢开。
听到皮肉碰撞在地上发出的闷响声,满脸唏嘘地啧了一声。
“大嫂,我这可是奉了村长的意思才动的手,你跟我较什么劲儿?”
“他有此下场,那可都是自找的。”
被她提到的村长面色不善地站着没说话。
刚刚有幸亲眼看到她是如何挥鞭的村民同样也是呐呐不语。
霍大嫂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怎么也想不通往日最多只是嘴上放炮的杨酒酒今日为何如此威猛。
被踹的腰上也疼得厉害,再一看倒在地上的霍大强,还有四周的村民似乎都没有要帮腔的意思,六神无主之下干脆果断采取了自己最熟练的处理方式,啪叽一坐双手猛拍大腿,深吸一口气放开嗓子就开始嘶声力竭地喊:“哎呦天爷啊!”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这天杀的杨酒酒不做人啊!”
“公婆你们眼瞎啊,当年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糟心烂肚的祸害进了家门!菩萨哎,当家的被打成这样我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老天爷怎么不开开眼,把这祸害人的蹄子收了去哇,公婆你们在地下可睁眼管管事儿,把她带走吧啊……”
霍大嫂动手能力差强人意,战斗力也很是不行。
但是一旦开嗓哭嚎,那当真是无人能及。
所向披靡。
不过眨眼的功夫,杨酒酒就被迫听着她从天咒到地,顺便连已经死了三年的公公婆婆都没放过,一口气不喘挨个点名,哭声震得就连地上的霍大强抖的弧度似乎都比刚才强了不少,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气得,还是疼得狠了。
霍大强哼哼不断,霍大嫂哀鸣不绝。
被迫灌了一耳朵二重唱的杨酒酒嘴角扭曲地抖了抖,把挽起来的袖子放下去,甩手就往外走。
她说话算话,打完了今日就暂揭不提。
可霍大强日后若是还不识趣,总有他的好果子慢慢吃。
来日方长。
她不着急。
见杨酒酒拔腿就要走,忍了半晌的村长忍无可忍地说:“杨酒酒,今日之事如了你的愿,你出去后可记得管住自己的那张嘴,要是敢出去信口胡言,就休怪我请了族中家法连你既往过失一并论罪!”
听出他话中满溢而出的威胁和不满,杨酒酒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唇呵了两声。
“您放心,我这张嘴受控制,也听话,断不会胡言乱语。”
“您与其操心我,不如劝劝我那个好大嫂,她再嚎下去,只怕那家祠上的祖宗牌位,个个都得被气睁眼了。”
她说完全然不管身后的村长是什么脸色,走得极其潇洒利落。
村长气得浑身哆嗦地咬住了牙,转头瞪向还在叫喊咒骂的霍大嫂,怒不可遏地说:“别嚎了!”
“你真当自己在哭丧啊!”
霍大嫂被迫住嗓,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跟剩下的人把早已疼晕过去的霍大强扛着去找大夫。
刚刚打了废物出了气的杨酒酒通身轻快,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可刚走到家门口,就被带着尖锐和焦急的一嗓子喊得止了脚步。
“杨酒酒!”
话声落,不久前帮她说话的隔壁婶子就一阵风似的刮过来抓住她的手,着急道:“快别杵着了!”
“你家二宝又起高热了!”
听到二宝两个字杨酒酒如遭雷击猝然顿住,等被抓着冲进屋看到床上那小小的一团缩在床角发抖的样子,心头更是猛地被捏了一把。
半是震惊半是酸涩。
原主生的一对双生子娃娃不是已经五岁了吗?
可这小娃娃怎么这么小这么瘦!!!
这小鸡崽子似的孩子真的有五岁了吗?!
在杨酒酒无声的崩溃呐喊中,婶子熟练地抓起衣裳把床上的发抖的孩子裹住,往她的怀里一塞,不由分说地说:“二宝昨儿个落了水以后就一直抖,今儿早上摸着就开始烫了,这会儿摸着比以往都烫得吓人,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出事儿,赶紧抱着去找大夫开药!”
杨酒酒有生之年头一次在怀里抱了个软乎乎还烫得灼人的娃,手脚无措之下震得三魂离体七窍不附,哆嗦着嗓门儿说:“我……我抱着他去哪儿找大夫?”
急得满头是汗的婶子见她实在不禁事儿,气得嗐了一声咬牙抓起藏好的荷包,说:“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去!”
热心的婶子落后半步在后头锁门。
杨酒酒魂不附体地抱着意识不清的二宝往前狂冲,可刚冲出去没一截,眼前就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个小小的人儿。
拦路的小人儿又瘦又小,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极大,衬得鼻眼都莫名深邃了不少。
不合身的衣裳生生往上露了一截,小腰不肥,小腿邦瘦,明明该是肉乎乎的年岁,却得了副皮不包骨的长相。
他细弱得惊人的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几个青红各半叫不出名儿的野果,正满脸警惕地挡在杨酒酒的跟前,稚嫩的声调中夹杂着怎么也化不开的厌恶和恶心。
他说:“你要带二宝去哪儿?”
杨酒酒一颗心被震得七上八下地来回蹦,卡壳的脑子嘎吱嘎吱转了半晌总算是想起拦路的这个小东西就是自己的大儿子。
抱着小儿子看着大儿子,无痛当娘的杨酒酒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从喉咙里蹦出两个颤抖的字:“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