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破败的茅屋被修整出了大气的模样，院子四周围着一圈篱笆，隔着篱笆望过去，还能看到有两只鸡和两只灰毛的兔子在角落里来回蹦跶。
院子不大，厨房里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灶台上摆着锅碗之类常用的物件，院墙上挂着成串的红辣椒和大蒜，一条横跨了院子中央的绳子上挂了等着晒干的衣裳，衣服裤子都小小的，一看就知道是小娃娃穿的。
长满成串海棠果的树下还摆着两只小小的木马，树枝上挂着一个简易的秋千，四周还散落着小娃娃玩儿的东西，角落里甚至还摆着一个小得可怜可爱的锄头和背篓。
意识到这些小东西可能是谁的，霍川的喉咙里突然就像是堵了浸水的棉花似的噎得喘息都难，脚下也再也难以挪动分毫。
吴年站在他的身后想动又不敢动，只能是眼巴巴地望着眼前的画面，在心底无声地叹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与此同时，屋内的杨酒酒正在跟情绪崩溃的霍四和霍妮儿谈话。
从猜到霍三就是自己那日在县城里遇到的人后，杨酒酒差不多就猜出了家里这两个小崽子的异样从何而来。
不过在搞清楚这两个半大孩子到底在为自己悲愤什么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说：“妮儿，你那天看到他抱着个姑娘走了对不对？”
霍妮儿死死地咬着牙点头，又怒又急地说：“他太过分了！”
不管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可不管不问不往家里送半点消息，甚至还在外头有了别的女子，这样的事儿放在谁的身上谁能不生气？
杨酒酒之前的那些年的确是不像样，可她嘴上说着改嫁，可到底是没嫁啊！
她非但没嫁，还把家里的这些人都拉扯起来了，为了霍四险些被人削了条胳膊，为了霍妮儿去跟人打架。
她看似游刃有余可日日都在为了活着奔波，每日每夜地蹲在地窖里琢磨酿酒的事儿，手都被酒曲腐得四处都是破开的口子，哪怕是病着也没忘挡在恶人之前，这样的杨酒酒，怎么就会无缘无故被辜负了呢？
哪怕是心里不喜了，那传个话回来再做决断也好啊！
霍三怎么能瞒着所有人做出这样的事儿？
他这么做了，就是谁都对不起！
就是没良心！
霍妮儿实在是气得厉害，话音一落就又控制不住地开始哭。
杨酒酒见状脑袋大了一圈，哭笑不得地看向眼眶通红的霍四，放柔了声音说：“老四，你也是为了这个生气？”
霍四硬邦邦地点头又摇头，绷紧了腮帮子说：“我是在为爹娘不值。”
霍家二老膝下子女都有，可到底是最心疼霍三。
自霍三被抓去服兵役后，老两口是日里盼了夜里盼，老太太更是为此不知掉了多少眼泪。
二老死之前都还在念叨着他，可这人这么多年，在外不知是过上了什么好日子，却从未传过只言片语回来，甚至还让二老误以为他死了。
他要是真的死了也就罢了。
可这人还活着啊！
打眼一看就知道霍三过得不差，他怎么就忍心呢？
大宝和二宝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搞不清楚大人嘴里说的人到底是谁，只顾着争先恐后地跑去安慰哭得浑身发抖的霍妮儿。
可一对上这两个孩子万事不知的懵懂眼神，霍妮儿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这两个孩子为了没爹的事儿不知受了多少闲气，霍大嫂还在的时候，更是日日受咒骂，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霍三怎么就能这么狠心？
大宝抓着帕子怎么擦都擦不干霍妮儿脸上的眼泪，无措之下只能转头求救似的看着杨酒酒。
杨酒酒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抱着咯吱窝一拎顺利把人塞进霍妮儿的怀里，又看了看扒拉在霍四身上的二宝，抱着胳膊笑了起来。
她说：“就这么点儿事儿，你俩至于么？”
面对霍四和霍妮儿瞬间暴怒的目光，杨酒酒哭笑不得地双手一摊，耸肩道：“好吧，我换个说法，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俩伤心起什么用呢？”
她蹲在地上看着霍妮儿哭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慢条斯理地说：“你们细想想，他回不回来是不是也并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儿？”
“他不在的时候，咱们不是也挺好的吗？”
“再过几日去送酒的时候，咱们就能把县城里的宅子租下来，直接搬家，下个月就能找到合适的先生，把大宝和二宝送去读书，等在城里安置好了，找来了帮手，老四也去读书，妮儿就在家里享福，大好的日子就在眼前，这有什么可伤心的？”
不管是原主还是现在的杨酒酒，都跟霍三毫无感情基础，也全无在乎之意。
霍三到底是死是活，又或者说霍三在外头到底有没有一个家和新欢，在杨酒酒看来毫无影响。
只要这人不要不知死活来跟她抢孩子，不要来指手画脚自以为是地插手她的生活，只要霍三能继续保持这种活着却仿佛是死了的状态，杨酒酒就完全不介意他的存在。
简单地说，爱咋咋地。
她无所谓。
也不会为此觉得伤心或是难过。
许是她话中的淡定过于明显，以至于霍妮儿忍不住说：“你就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在外头有人了吗？”
杨酒酒好笑道：“这有什么可在意的？”
在乎一个人，才会在意他做了什么。
可她全然无所谓霍三的死活，自然也不在乎他的所为。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在霍妮儿惊悚至极的目光中淡淡地说：“再者说实在不行还能和离嘛，过不下去就分开了各自安好，左右这些年没了他我也挺好，大宝和二宝也不咋需要他，他不回来更好。”
她好不容易才跟家里的这几个小崽子磨合融洽，这时候贸然多出来一个人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
要按她真实的想法，霍三最好是这辈子都不要回来。
省得麻烦。